卿因抬起头,迟疑地看着她。
在两人眼神交汇的一瞬,卿因感受到了绛宁的目光回避。虽然微不可见,但她还是莫名感受到了不安。
绛宁有事瞒着她,又或者说是她太过多疑。
“是东宫的人。那内侍,奴在东宫有看到过。奴原本在查看乌鸡汤的火候,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奴转头看到他时,便被他打晕了。”绛宁道,面上似乎有余惊未消。
“太子,”卿因冷笑,“母妃有孕,最是坐不住的就应该是他,他这储君近日来当真是流言缠身、灾祸不断。这时节要是多个皇弟,他自然承受不住。”
绛宁与缃宁纷纷垂头,似乎都有几分哀叹。
“你不必担心,”卿因握住绛宁的手,“你且安心养病,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绝对会给你二人讨回公道。”
绛宁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卿因,目光如炬。
卿因向她回以一笑,又嘱咐一侧的缃宁好生照顾她,随即起身向门外走去。
在走至院落门口时,卿因一直保持如常的面色,终于微变。她的绛宁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她方才说的那番话处处是漏洞。
绛宁是制毒制药的高手,身上一直携带药包。像遇袭这种紧要关头,她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转身的一瞬间将药粉撒出。
其次,若她看到了内侍的脸,怎可能还好好活着,没被灭口。
她表现的太过明显,赤裸裸地想让自己针对太子。这般明显,竟更像是她故意要暴露自己的疑点。
卿因自认自己对于宫中形势能够看得清透,却始终会感到不安,这种不安难以言说,总是令她心绪不宁。
她害怕,怕事情会以她无法掌握的趋势发展。如今她有许多在乎的人,不似初来大昱,现下的她输不起。
卿因躺在院落里的藤椅上,看着眼前一片凋敝之景。这冬就如同映照现实,寒凉的紧。
今日是君弈传话回来的日子,却迟迟没有音讯,让她有些担心。她交给君弈的事确实危险,也不知他查出了多少。
“殿下,二殿下来了。”有主殿的宫人前来传话。
那男狐狸二哥怎来了,上次与他道别还以为这生不见了,没料到这才过了没多见,大家又相聚了。
卿因轻轻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迎是不会迎的,直觉告诉她,男狐狸大妖怪也不是什么好人。只可远观,不可近处阿。
卿因说罢,继续窝在藤椅上,用厚重的狐裘裹住自己,盯着院子里的枯草败叶。她的脑中杂乱的很,无数阴谋纷乱搅成一锅乱粥。
绛宁之谜、皇族权谋、世家争斗,这些烦恼都纠在她心头。
卿因觉着,在这样下去,她的白发苍苍指日可待。日后,她也不用领什么大昱第一厨娘帝女的称呼了,直接称“大昱第一早衰帝女”,便可以了。
谨梧走进时,发现偏殿寂静一片。他四处望了望,发现床上正躺着绛宁,床沿上靠着缃宁。两个宫女都合眸浅睡,没有动静。
谨梧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自家妹妹当真是全皇族最没架子的帝女了。
他看向院落时,才发现静躺在屋外的卿因。
“怎么?”谨梧走至卿因身旁的藤椅,神情恣意地卧倒,尔后笑道”
“你怎回来了?”卿因没好气道,她拉紧自己的狐裘,突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受。
“没法子,大昱将乱。身为皇子,终究是要回来凑个热闹。”谨梧笑道。他那狐狸眉眼,一笑便整个眸子都眯起来,在卿因看来显得格外奸诈。
自从上次他对卿因告别后,卿因对他的抵触倒是消减不少。但是在她看来,这种狐狸一样的男人,不防是绝对不可以的。
“你别回来继续搅动乾坤,我就阿弥陀佛了。”卿因随手拿起一旁的杯盏,却发现里面的茶早已冷去。
当真是事事不顺心,她的嘴抿着,苹果肌微微嘟起。
谨梧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颇觉有趣的紧,这般有趣的卿因,他已经多年未见。谨梧起身,走到殿中,为卿因提了一壶新的茶回来,亲自为她斟好。
“二哥哥要做什么,妹妹这可没有什么值得您贿赂的。”卿因挑眉,随之露出一个极其虚假的微笑。
谨梧轻笑:“这几日秦渊忙得很,叮嘱我好好看顾你。”
杀千刀的寻个男狐狸来看顾她,简直就是狼狈为奸最好的代名词。卿因小口地吞咽着温暖的茶,只觉身心稍稍有些沉静下来。
两人以相似的姿态窝着,相似的眼眸望着院落。
许久,很有默契的静默不语。
“二哥,当真要放弃天下?”卿因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微微上调,里面带着明显的质疑。
“自然,我无心朝局与至尊之位。”
卿因转头看向谨梧,她这个二哥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笑。除却秦渊外,男狐狸二哥是她最看不透的存在。
“为了女人?”她调侃道。
“为了爱人。”谨梧却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诚恳道。
这世间竟真有这般,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存在。说实在的,若是孟谨梧有意天下,另外两个草包明显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年来,卿因第一次露出极其钦佩的目光。皇室子弟,放弃江山皇位的争夺,其实很难。
“二哥今日来寻我,应当不光是替秦渊来看顾我的罢。”卿因笑道。
“看顾确实是主要,”谨梧把玩着两个藤椅之间小几上的摆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还有些许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