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有自己的思索,大人长我几十岁,这心思一定比我的要缜密的多。”卿因依旧含着笑,似乎完全没有对土司的回答感到惊奇。
“我要说的是,”她停顿,幽幽地看着土司,道:“大昱若败,西南一定会独木难支。”
土司摇摇头,肯定地说道:“大昱不会败,所以西南不做这个出头鸟。”
“为何?”卿因蹙眉。
“殿下也许完全不知道,您的父皇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论打仗,他不输北疆战神秦渊。论谋略,他依靠一己之力,从一个流放边陲的失宠皇子一路走到了皇位。”
土司盯着卿因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着。
他已经活了几十年,继任土司也已经四十余年。在这之间,他看到了皇位的交替,看到现在那位圣上一步步走上至尊的过程。
“就因为我父皇的存在,就让你放心到让敬王去闹?”卿因厉声道。
土司点点头,并未再解释什么。
“呵。”卿因冷笑一声,把那支手镯从盒子里取出来,放置到土司面前,宝石在日光之下露出璀璨光芒。
“这是大人亲手交到柳老夫人手中的手镯,大人可还记得,你把这手镯给她时,说了什么吗?”
土司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历经几十年依然如故的手镯。
“土司若是忘了,我便为您复述一遍,”卿因将那手镯放在土司的手中,深吸一口气道:“阿妹此次远去京城,是为了稳定大昱与西南的世代交好,是为了两方子民永久和平。”
土司怔愣,使起那手镯,抬起头看卿因。
“阿妹受委屈了,但大哥会永远记着这手镯,他人若是京城有难,阿妹有难,大哥必将抛头颅洒热血,为阿妹而战,为大昱子民而战。”
卿因一字一顿,这些话倒是热血,说得她整颗心都汹涌澎湃。
“你怎会知道,是阿妹她告诉你的?”土司紧紧地捏住那枚手镯。
卿因摇摇头,诚然道:“不是与我说的,但那是与我二姐温华说的。这枚手镯也是二姐给我的,二姐前几日已经嫁给了黄家三郎。”
“黄家,”土司冷笑出声,“那是比柳氏还阴险的一族,那个大逆不道、总是心怀贼心的柳家。若阿妹不是嫁进那柳家,又怎会早早就抑郁而逝。”
“土司既然知道柳老夫人为何而死,难道忍心看她最宝贝的外孙女一样下场吗?”卿因句句珠玑。
“为了西南,我无能无力。”
“那便要数次食言?”卿因气急,站起身来看着土司,悲愤道:“您的妹妹在京城柳氏过得很苦,她看不惯柳氏的做派,却无能无力!”
“等了几十年,她的哥哥却始终没能去救她!但哪怕是这样,她还是相信你,把这枚手镯给了她最宝贝的外孙女。”
“我…”土司哑口无言。
“土司大人,是打算再食言一次是吗?您不仅救不了那为了子民远嫁的妹妹,也救不了她心中最在意的小外孙女。”
土司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灰败一片。
“若是你不介入,柳黄两家败北后,我二姐的下场只会比她的外祖母更惨。”卿因坐下来,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
她劝二姐,要守天下大义。但她其实很明白,这其实就是在劝她去放弃自己的人生,劝她去走向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无论父皇与柳黄一方谁胜,她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只是如果自己眼前这个掌权一方的老人插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二姐她将拥有一个新的靠山。
这一次,土司沉默了许久,很久很久。久到卿因将那一壶热茶,尽数喝完。
直到卿因打算放弃这一次的劝说,就要站起来时,土司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安华殿下。”
卿因抬头,看向他。
“我同意,”土司将那镯子揣在自己的怀里,抬起头坚定道:“我会在西南困住想要北行的敬王。”
“当真,”卿因惊喜地说道:“多谢土司,能够明大义。”
“不必多谢,这手镯就让我收回罢。”土司站起来,冲卿因点头示意,尔后头也不转地向外头走去。
他的背影苍然消瘦。
西南土司在位几十年谨慎小心,让曾经最是穷苦的西南富甲一方。这样一个人物,卿因自己也没想到真的会让自己劝服。
不过大概不是自己有多能言善道,是那手镯点中了土司心中那点柔软。
让几十年前那个少年郎的一颗赤子之心,重现于世。
卿因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秦渊正坐在那藤椅上,下着与自己对弈的棋局。
“倒是赢了。”他听到卿因关门的动静时,展演笑道。
卿因微不可见地叹气,走上前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下棋,突然笑道:“我自己也没想到,大概他的软肋真的是他妹妹罢。”
“他的软肋是他的愧疚,刘老夫人嫁到京城时,才十四岁。”秦渊勾唇一笑。
那笑却是明显的嘲讽。“顾一。”他唤了一声。
“顾一在。”顾一从房梁之上跳下,跪伏在两人面前。
“原先的安排可以取消了,就放他平安归去罢。派一队人,好好护佑他。”秦渊道。
“是。”顾一领命后,急急而去。
“你别告诉我,你原先是想要刺杀土司。”卿因的脑中千转百回,最后想出这样一个结果。
“若是他坚持不合作,只有死这条路。他已有戒心,送他回去也会防着敬王,那只能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