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的时候,一定没有预料到十八年后我的困扰。
眼前的刘公子,在尬笑了好几秒之后,终于再一次拿起茶杯有些刻意地喝水。
我将这种刻意称为友善的拒绝,决绝我的死亡三连问。
“你家住哪?”、“家中是否有家属无数?”、“是否能够接受未来有个可爱的小老头与我们同住?”。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外头本就有些昏暗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开始落起雨来。
我对面的刘公子的脸色也开始越来越差,似乎不想再听我的长篇大论。
他那件不甚好看的藏青色外衫,被他无意识地揉啊揉,我瞧着再这样下去,怕是我们这顿饭还没吃完,这件衣裳会先报废了。
“小十九——”
我刚想告诉刘公子,我们这顿饭到此为止。今后江湖之大,有缘再见时,我的耳边突然传来悲痛欲绝的呼喊声。
嗯,和外头的雷声一样的令人心中瘆得慌。
咋了,我转头向楼梯口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衣衫有些破旧的男子,他的脸上沾满了泥水与血迹,看上去风尘仆仆。
不过这张脸倒是不错,颇有一种前些日子来她这边算卦的小清官的模样。
一样鲜嫩。
“大哥,你谁?”我不是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我盯着他,不解地问道。
那男子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眶里面俱是泪水,看得我心中一震。怎么滴,难道是我上辈子亏欠的情人,过黄泉,走轮回路的时候忘记了喝孟婆汤?
“我是你的阿望啊,你忘了吗,你心中最深深念念想着的阿望啊!”自称“阿望”的这个神奇男子,指着我对面的刘公子,恶狠狠道:“他是谁?”
他是谁?
不是,你是谁啊?
虽然今日我第八十二次相亲再次失败,但这不代表我要自毁名声。本身我十九鬼在相亲的道路上已经够难走了,若是日后还多了个情郎出来。
十九鬼,还要不要在相亲圈子里混了?
“走走走,哪里来的碰瓷的。”我急忙松开自己的手,一把甩开他,眼睛里面露出凶光来。
“朕初登基,感念皇室血脉在外颠沛,深觉未尽长辈之责,夙夜哀戚,今特封皇侄南迦柠为康乐郡主,享康乐郡主府,封地徐州,月俸…”
这大概是商柠活了十八年里,听过最有趣离奇的笑话。
所以她做出的反应是自顾自寻个位置坐下,翘个二郎腿,颇为不屑地盯着眼前这些腔调奇怪的太监。
白眼没敢翻,怕做过了被打。
为首的大太监欲哭无泪:“郡主,还是快领旨吧。”
他做传旨的活儿已经几十年了,万万没想到今儿遇到个泼皮儿。这人,不但拒旨,还露出一脸“天高任我飞,你就管不着”的姿态。
当真是,气煞人也。
大太监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像哄孩子一样柔声细语对商柠说着:“郡主啊,这拒旨可是大罪,传到天家的耳朵里是要杀头的。”
“随你,”商柠先干了一杯凉茶,随后冲他们挥挥手道:“回去和我那便宜皇叔说,她侄女不想做郡主。”
就算她想,也不敢随便认啊。
欺君,是要杀头的。
她商柠活了十八载,自有记忆开始,就被京城的泼皮头儿老奇头养着,这老奇头告诉她,商柠小可怜是个孤儿,半个亲戚都没有。
她信了,信了十八年。
没想到十八岁寿辰刚过,一道封她为郡主的圣旨就到了。
这下好了,大街小巷都沸腾了,茶馆酒楼里的厨子都不想做菜,通通出来聊八卦了。
城西南泼皮头儿家的独生女,大神棍商柠变成郡主啦!
商柠坐在椅子上,朝着外头大声喊道:“小旗,你快去找我爹来,看看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这次又唬人,还唬到皇帝身上去了,我可不想被杀头啊——”
现在的柠,是个废柠了。
商柠居住的破院外头,水泄不通地挤满了太监、宫女甚至还有前来教授礼仪的礼官。
“我滴大姐啊,你可体谅体谅我吧,你自己出来瞧瞧这人群,你要老子插翅膀飞出去吗?”
小旗一边堵着想要进去的太监,一边生无可恋地回复商柠的话。
一个肥圆的礼仪嬷嬷侧眼一瞥,看到小旗的吊儿郎当样,于是很不爽地出声呵斥:“你算什么肮脏东西,竟敢这样和郡主说话?”
小旗怎么说也是在泼皮馆长大的七尺大泼皮,听到这话,气得嘴抽抽。
“老子几十年都是这么和里头那位说话的,怎么的,你有意见了?”
“你这天煞要命的泼皮儿”
“你这宫里来的大肥猪头,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京城小旗头的名号。”
“你!”
“”
凭着两人这一来一往的较量,场面很快进入白热化。
从动嘴,进化到了动手。
商柠从纱窗的小孔里,一脸平和地看着外面鸡飞狗跳的场面。接着她往下瞥,看到地上一摊菜泥,顿时怒从心起。
她一把推开门,大声怒吼:“都给我停下——”
停下了。
小旗正扯着对面太监的领子,一旁的嬷嬷正拉着小旗的头发。盛大的场面里,泼皮们与这些宫中的贵人混作一团。
“还有完没完了,长能耐了?”商柠暴躁地喊着:“养了几个月马上能当饺子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