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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范鹤年,问姑娘的吉。”
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小其貌不扬的老头子,金丝雀起身离座,脸上始终挂着客套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范老爷子已是这般年纪,小女子怎敢受老人家的礼?真是折煞我了。”
微微蹲了蹲身子,算是还礼了,然后用礼貌但却稍显冷淡的语气说道:“世人都说你们范家财雄势大,盛名之下果然无虚,三百二十万贯犒军,好大的手面儿。”
三百二十万贯钱,折合白银二百五十万两白银,这笔钱财足以支撑两场中等规模的战争,相当于崇祯年间四分之一的军费还要多,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但范家却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岂是一句大手面可以形容?
长显堂范家,晋商八大家中的龙头,当年清廷钦定的最大皇商,能拿出这么多银钱确实不奇怪。
但这笔钱最真实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和金丝雀见一面。
两百多万白银啊,堪称是有史以来最昂贵的“见面费”了。
和金丝雀见一面就需要这么多的银钱,当然不是因为金丝雀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而是因为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可以决定范家生死的大人物――张启阳。
作为大清国的皇商,作为曾经见过努尔哈赤和黄台吉两代清廷最高统治者的人物,就算是用“人杰”来形容范鹤年,也不算过分。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长显堂范家的掌门人,目光自然没得说,其实早就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大清国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清廷被打了个没头没脸,就算是关内不守还可以撤到关外去,但长显堂范家和其他晋商的根基和家底大多在关内,他们根本就跑不了。
他们当人不愿意与大清国这艘破船一起沉没,而是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自救,为了逃避毅勇军对晋商团体的清算和打击,托门子送银子,走关系跑门路,种种能用得上的法子都用上了,但却效果不大。
整个北地都是张大帅的马足之下,当年曾经大力资助过清廷的晋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大家都心中有数,谁也不敢在这个事情上犯了张启阳的忌讳。
随着战场上的节节胜利了,对于晋商的打击和清洗随之开始,查封店铺、查抄物资,追查出逃的资金,种种措施不一而足,分明就是要秋后算总账了,曾经富可敌国的晋商团体顿时就成了风雨飘摇之势。
为了自保,范鹤年直接砸出三百二十万贯,交给了毅勇军西征部,作为犒军之资,才终于换来和金丝雀见一面的“门票”。
砸出去三百多万贯,相当于两百多万银子,却连张启阳的面儿都见不到,只能见到张启阳的一个丫鬟,但范鹤年却觉得这笔钱花的一点都不冤,而且物超所值。
商人用巨资劳军,从来就是统治者的大忌,当年明初时候的沈万三是什么样的下场,大家都是知道的,范鹤年更是心知肚明,但他却不得不冒这个险,为的就是见一见金丝雀,想要知道张启阳对晋商的态度和最终处理结果。
“小民世代经商,薄有些积蓄,如今毅勇军光复故土,我等锱铢必较之辈虽无力上阵杀敌,终究也要略尽绵薄。”
作为一个超级商人,范鹤年很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卖弄功劳的时候,而是要认错,非常诚恳的认错,用一个很好的“认罪态度”换取张启阳的宽大处理。
“小民不敢自居一个功字,只要能稍微弥补以前过错之万一,也就心满意足了。”
清廷的崛起固然是有很多个方面的原因,但晋商对满清几十年来资助却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是典型的资敌行为,可不是小小的过错,而是很大的罪行。
以张启阳的脾气,对于这些人绝对不会手软。
作为张启阳的“内务大总管”,金丝雀当然知道张启阳对晋商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金丝雀始终礼数周全面带微笑,但她的微笑完全就是出于礼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含义:“小女子知道范总柜的心思,也明白你所为何来。其实吧,商人逐一利本无可厚非,就算你们做的过分一点儿,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听了这句话,范鹤年顿时心中一喜,却显得更加恭敬了:“姑娘能够体会我们这些个商贩的难处,小民实在感激。”
“但你们却犯了一个很大的过错,这个过错不单纯是说你们的资敌行为,毕竟那是有据可考的事,你们到底资敌几何,用不了多久就能查的清清楚楚。我家老爷最恶的就是你们无家无国之心。”
“诚如你们之所言,不管是伪清的银子还是大明的银子,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分别。生意没有界限,但做生意的人应该有。”
“你们本是我族之人,却为了一己之私以我族物力资助敌人,这是我家老爷万万不能忍的。”
“小民糊涂,被银钱蒙了心,而今已知道错了,愿为此大错付出代价。”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无论你们再拿多少钱出来,都抹不平这个错处!”金丝雀依旧用云淡风轻的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着:“浙商勾结西番,挖朝廷的墙角,徽商也屡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劣迹,作为商人,他们并不是干干净净洁白无瑕,这些事儿我家老爷都可以忍,甚至可以既往不咎,就是因为他们还有底线,就是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敢于站在我族的立场上去赌国运,就是因为他们相信我族一定会度过艰难再度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