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不由得头皮发麻:此物何时进到自己身体?何时开始竟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行动?弃已无暇细想,因为那物正指挥他的身体跳进那大坑,一步一步向那一小截冒烟的东西走去。
走近了,弃才发现,这一截似乎是动物残骸,上面还残留几缕似长鬃般银豪。
体内那物竟要他蹲下,将那焦臭残骸打开。
弃拼命反抗,但那物力量强大,竟完全占据上风。
弃的恐惧达到了巅峰,脑袋瞬间“嘣”的一声陷入了空白。
他醒来时,动了动手脚,身体竟然回来了。
他开心至极,一跃而起,却随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那地上赫然一段被锯开的皮肉,一颗稀烂的心脏,旁边竟还有自己那把残破猎刀。
这心脏内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东西哪里去了……
弃脑中依稀现出一幅图景:
那是一团带着浓厚腥臭味的青黑色血块,竟然在那颗已经没有生命的腐烂心脏中突突跳动,那一缕缕烟尘不过它散发出来的气息。
自己却如一只饿狼般贪婪地吸食着那气息,待那气息变得微弱,竟将那血块完整吞入了腹中。
那“风箱”动作得更沉稳有力,身体也满是能量,它们的主人,此刻一定正在享受方才的那一顿美食。
它如养猪般将我养肥、变壮,只为吞食我时更美味!
弃突然极度厌弃自己的身体:既不属于我,你也休想得到它。
他高高跃起,在空中脱力让自己倒栽冲下,可笑的是,在要着地的瞬间,他的身子竟然自动翻转过来,毫发无伤轻轻落地。
他拿起猎刀对着自己一顿狂扎,要么扎偏,要么扎到身上的是刀柄。
他突然卡住自己的脖子,用手指拼命扣自己的嗓子眼,想让自己把那东西吐出来,然而,一切不过徒劳。
弃终于疲倦了,好吧,我不吃不喝不动弹,我与你一起消灭在这世间,可以吗?
不行!弃似乎听到那物在脑中嘲笑。
“风箱”随便动几下,那天地之间的元气便滚滚而来。
更要命的,那手自会去抓,那嘴自会去吃,那肚肠自会去消化,而这一切,都与弃无关。
弃误食那骄虫卵已月余,骄虫将他经脉骨骸重塑、在他体内开出那“风箱”,也已近半月,如今竟已可以开始通过经脉骨骸控制他的行动。
只待到达一处元气充沛的安全之地,便舍掉他这肉身,破腹而出。
弃所吞食,乃那狼王元神。
那狼王已修行数万年,元神凝成实物,被那骄虫探到,急急驱使弃前去吞食,不想却令弃生出厌世之心。
弃便躺在那坑里,一动不动,不知过去多少时日。
直至被一众农人唤醒:“诶,兀那少年,躺在坑中作甚?快快出来,我等要将这坑填了。”
农人七嘴八舌,“这玄都山还真是邪门,哪里冒出来这……我等速速填完这坑,早些离开。”
“你有所不知,这地方原本就古怪……”
从他们口中,弃知道,此地名为玄都山,乃古时一废弃法坛。弃迷失处,便是那坛中央。将那些巨狼烧化埋在此地,亦有镇压之意。
弃摇摇晃晃爬出那坑,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只道:你们便将我埋了,埋了多干净,省得我与那物纠缠。
耳畔却听闻一农人轻声言语:“好好一个少年,为何倒像是丢了魂魄?行事这般颠三倒四。直该去拜拜这玄都山中那石婆婆。”
那玄都山不过一圆形土丘,山顶却有一块十数丈高圆形巨石,一棵树不知怎的竟生在那巨石之上。
那树不过手臂粗细,十分低矮,却枝叶浓密披散开来,尤其是那根系异常发达,将整块巨石层层包裹。远远看去,那石竟似一颗脑纹外突的人头,透出几分诡异。
弃来至此石前,忽然听闻有歌声自那石中传出。
弃心中惊骇,细细察看,却原来石缝中竟有一老妪,正在那哼着不知甚小调。
看见有人靠近,那老妪“噌”一下从石缝中闪身而出,动作竟十分敏捷:“嚯嚯,嚯嚯,乖孙孙,又给奶奶带什么好吃的啦?”
弃抬眼一看,那老妪满头草屑,浑身酸臭,正张着豁了牙的老嘴,拿着个破碗对着自己傻笑,却是一个疯婆子。
弃心中怜悯,摸遍全身并无吃食,只得取出葫芦,欲要倒些饮水给她喝。
那老妪却将葫芦劈手一把抢去,咕咚咕咚饮牛般喝了半晌,把葫芦往地上一扔:“好喝,好喝,这鸡汤甚是好喝……”
见她这般,弃不由得心想:那农人好糊涂,说我颠三倒四,却要我来拜一个疯婆子?摇摇头便要离去。
忽听那疯婆子大喝一声:“那鸠,还不飞去?莫待我打你下来!”
只见她正抬头死死盯着那树,弃顺着她目光看去,树上却哪里有甚鸠,敢情疯病又犯了。
弃转身离开。
那疯婆子却兀自不休,跳脚大骂,言语益发凌厉:“你这雀为何恁傻?好端端的窝被人抢了去,你不知把那鸠赶跑,却央我把窝捅了?看我将你这傻鸟一并打下来……”
弃再回身,仔细看那树,并无鸟巢,然老妪言语中却似有深意。
弃返身走近那老妪:“婆婆可是姓石?”
那老妪却不理会,口中只是嘟哝:“傻鸟,傻鸟……”
弃脑中激荡,如有灵光一闪,俯身长拜,转身离去。
却听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