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太冷了,又是仰面被按了下去,黎可期一双手死死地朝后扑腾。
高跟鞋也被她踢落,一双脚在泥土里不停地踹。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波涛汹涌的池水,渐渐平缓下来。在水里拼命挣扎的女人,一双手从池边落下,双脚也不再动弹。
宫行瑜从一旁走了过来,看着黎相思那张面不改色,清冷无光的脸,心里都有些发怵。
黎相思握着黎可期的手臂,将她从水里拔出,整个扔在刚走过来的宫行瑜身上。“麻烦宫少。”
溺水的人,及时抢救不会死。
只是会深刻感受到死亡,一点点放大人的恐惧而已。
“不、不谢。”宫行瑜抹了把汗。
黎相思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输液的时候,给她注射一支s1。”
宫行瑜抱着这具还有呼吸的尸体,手略抖,“好、好的。”
s1,心型的迷幻剂。会让病患沉睡,在梦里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昏迷前遭受的最恐怖的事。
也就是相当于将人的弱点放大几百倍,那时候的人,心里最脆弱。恐怖点也放大了几十倍,相信黎可期醒来,以后会很怕死,而且是怕淹死。
黎相思离开了祠堂,上车后,给韩陆奇打了个电话。“四弟在京城吗?”
她约黎可期前,就先查了韩陆奇的行踪。这人最近出国了,没在京城。
否则,她也不能轻易将黎可期往水里按。韩陆奇,倒是挺疼黎可期的,只是这女人,不知道珍惜。
——二嫂有事吗?我最近在我父亲这边,可能还要两天才能回去。
“可期生病了,在京城医院。黎家这边我没通知,怕爷爷担心。你要是没空,我就请护工过去。”
——我马上回来,有劳二嫂。
挂断了电话,司机开了车。
s1,会让注射者心里防线崩塌,变得很脆弱。醒来,就会寻找安全。
让韩陆奇变成黎可期本能的安全感。
黎相思轻叹了一口气,若黎可期不是黎家的小姐,她也犯不着几次三番地谦让,三番五次的劝导甚至出手。
真是够麻烦的。
寒沉打来了电话,黎相思立马接通。
脸上随即浮上了甜甜的笑容,“怎么啦?”
——中午陪你吃饭,起床了么?
“当然起了,现在都快十点了。”
——休假这些天,哪次不是吃了早餐又继续上楼睡着?前天我中午回来,你还在睡觉。
黎相思撇了撇嘴,“那你也不看看你大前天晚上做了什么。”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轻笑:
——在家乖乖等我,老公回来给你做珍珠丸子吃。要不要带份蛋黄酥回来?
女孩眼眸弯弯,“好呀,开车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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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京城医院。
——呼!
黎可期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面色苍白,额头泛起细汗,眼眸之中是无尽的恐慌。
一双手,出于本能地,攥紧了身前的被子。
差点就死了。
反复回旋在黎家祠堂里,黎相思按着她的头,压在泉水池里。溺毙的真实感,从她的每一个细胞进入,遍及全身。
第一念头想起的就是母亲。
可是她没有妈妈了,舒英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已经死了。
临死的时刻,竟然无法找到让她依靠的人。黎老爷子,黎正华,黎千程……这些都是希望她死的啊。
清澈见底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陆奇!”
“……”
韩陆奇从北欧赶回来,到了病房不足一个小时。黎可期一直在做噩梦,挣扎着不想死亡。
他一眼便看出,那瓶葡萄糖里,注射进了s1药剂。至于是谁注射进去的,他也猜得到。
黎可期喜欢寒沉,黎相思是寒沉的妻子。
妻子爱丈夫,自然是不愿意别的女人,心心念念一心一意争她的丈夫。
坐在床边给她擦汗。
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安全感。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韩陆奇眉心紧锁。在她的噩梦里,她想的去拯救她的人,是不是寒沉呢?
人出场的先后顺序,好像真的很重要。黎可期和他说过,她高一那年第一次见寒沉,就少女怀春般喜欢上了他。
而那一年,他还在世界各地为父亲办事,他是父亲经过北欧皇家特工组织培养出来的特工,一等一的杀手。
不会和这么美好的女孩交织在一起。
凝着她的脸,男人嘴角扬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小到外人几乎看不出来。
注射了s1药剂,在她心灵最脆弱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他。
或许以后,她的心里,会有一点他的位置。
一想到他也许能占据她心房的一星半点,韩陆奇嘴角的弧度突然放大了。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比年少时第一次完成任务,受到父亲夸奖,更开心。
——陆奇!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女人如梦初醒的惊呼。
这一声,也把韩陆奇给喊懵了。他足足愣了十来秒钟,才立马推开椅子起身,上前将人搂进怀里。“做噩梦了?”
濒临死亡的恐惧,击败了一个人所有的勇敢,剩下的只有支离破碎的脆弱。
听到男人温柔熟悉的声音,黎可期无意识便拉紧了他的衣角。一点点拉紧,仿佛抓着这辈子,这条不堪的生命里,最后一束光。
嘴里也无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陆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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