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昨天躲在宿舍里哭了一整天,人的神经不是线,但绷紧了依旧会变得纤长且易断。大白天宿舍走廊外没什么人,偶尔一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都像是在她耳膜上开来脑浆崩裂地一枪。
她先是想,人如果死了会不会好一点?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鬼使神差地看向了桌上笔筒里的美工刀。
刀片很新,她买来几乎没用过。借着台灯的光,她颤颤巍巍地推出刀片,铁片锐利得发亮,赵瑜伸手摸向刀刃,她觉得有个人恶心得要死,但不知道应该是谁。
到底是是解成锦还是她自己?她抹了一把脸,把刀片收了回去。
然后哭得仿佛要把身体里腐烂的一部分给直接呕出来。
视频爆发得太突然。全民网瘾时代,流量一词奢侈又廉价,指望它吃饭的求而不得,整天把996的命吊在热度上,有事没事地发几张锦鲤图,嚎着嗓子招呼广大善男信女们前来转发,企图混过kpi考核。而流量集中体仿佛天生长在了渡劫区,稍有不慎,十万道天雷带着威压恨不得逼得人转世投胎,下辈子重新做人。
赵瑜以为自己跟这两者都沾不上边,直到室友忐忑不安地告诉她,她才发现原来她是被夹在中间的一类人——全世界在下针一样的雨,她的名字被血肉模糊地钉在评论区里。
但她躲起来的地方很快被人找到了。
发现她没去上课的室友,把自习室和图书馆里外翻了一遍,走投无路地来宿舍探探运气,一推门看见里头赵瑜惊慌失措地表情,几个女生连忙进来把门关上了。
“不是你的错,我们知道你是受害人,”室友看见了她手里的小刀,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你别怕,我们一步步来,先报警,我们可以给你当证人……”
过了许久,室友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听见赵瑜微不可闻地说:“……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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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瑜提着一口气,把手里险些攥成一团的信,交给了像助理一样的前台。
前台姐姐本来闻见了她袖间一缕柑橘香,想夸一夸选香水的品味,最近正好是应届生的“再找不到工作我就找不到工作了”的焦虑期,协会隔三差五地收到言辞恳切的求职信。
前台姐姐以为又来一个找工作的,却在看见赵瑜的瞬间,愣住了。
堵在喉咙口的玩笑话,突然的急刹车差点把她噎住。
赵瑜也不确定这么做有没有用,她竭力顶着眼前这个陌生人的视线,她知道这么想不对,但她忍不住把这类打量的眼神归类到“不怀好意”一栏。昨天晚上她甚至没有办法组织语言,这封举报信还是室友帮她代笔的。
前台从她身上大概看懂了一些事,深深吸了一口气,信息量过大她脑袋一时有些反应过来,如果是真的……她冷静收下信,表情从未如此严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赵瑜闻言微微发抖地身体僵住了,她红着眼睛低下头,哽着嗓子说:“……谢谢。”
她像发现一枚冰原上的火种,冰天雪地里的一点点暖意都让她感激得热泪盈眶。
她想,事情说不定可以被解决的。
“没事吧?”她的室友一直在协会外等她,见她出来了小心地问,“信交上去了吗?”
赵瑜认真地点了点头。
室友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她的肩,陪她接着去警局报案。
这个世界虽然走向了文明引导的路,但是依旧被看不见的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统治。
普通人离匪夷所思的艺术加工太远,没有舞台表现的机会,弱者们只好换个不为人知的角度被生活欺负得流血又流泪。
赵瑜想着刚刚那个协会里的工作人员对她说的话,她攥起了口袋里冰冷的手,希望被风吹得越烧越亮,她默默地咬着牙,事情一定会被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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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霰白关了闹钟,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她有十分钟的时间回想晚上梦见了什么,她打开了手机的记事本app。
首先她梦见了苏崇,苏崇好像很忙,她跟在苏崇后面,匆匆走下了长长的一段台阶,台阶的尽头有一扇门,苏崇敲不开门还摔了一跤。
……非常具有哲学色彩。
陈霰白把这段话润色了一番,发给了苏崇。
陈霰白喜欢跟苏崇打交道,他的理解能力还有对预言的接受程度,都明显比霍慑高一个阶段。
果然在她刷牙的时候,收到了苏崇的回复:“懂了,我今天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