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旋开瓶盖,递给黄美丽,黄美丽偎依在刘立杆怀里,猛喝两口,水溅了出来,溅到了刘立杆的胸脯上,凉凉的。
黄美丽把水还给刘立杆,继续说:
“我爸爸回到旅馆,和徒弟两个人很沮丧,虽然十万块钱丢了,还要不了他的命,但就这样回去,也不心甘啊,他想到了那个梁处长。
“当时全国的不锈钢,差不多都是太钢生产的,这个梁处长,等于是掌握着全国不锈钢的命脉,在他们这行很有名,如雷贯耳,我爸爸心想,自己一直无缘见到梁处长,今天不是见到了吗,还说上了话,为什么不再跑一趟?
“我爸爸想定主意,就马上又跑去了太钢,找到了梁处长,那梁处长,其实人很好,他见我爸爸又回来了,就问,那人有没有找到?我爸就说,没有,不仅钱被他偷走了,连送你的两只火腿,都被他扔楼顶,被别人捡走了。
“梁处长赶紧说,我可没拿你的火腿,我爸爸说,我知道你没拿,这不,本来我这么远扛过来,是要送给你的吗,没想到碰到一个骗子,梁处长,我没说你,你说那王八蛋。
“我知道我知道,梁处长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一来话就多起来了,我爸爸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工厂,又说了像他们这样的企业,现在搞钢材怎么怎么的难。
“梁处长很同情我爸爸,他一定是觉得这人这么大老远的被人忽悠到太原,一斤钢材没买到,还被人偷了十万块,他想了一下,和我爸爸说,看在你被别人骗了这么多的钱,我帮你一把,给你批六十吨钢材怎么样?不过,仅此一次。
“六十吨?那对我爸爸那种工厂来说,就是大半年的用量了,我爸爸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千恩万谢的。
“他拿着提货单,和徒弟两个,连夜就坐火车回去,要筹了钱再去太原,那提货单,不是有一个月的截止日期嘛,过了日期,就作废的。
“我爸爸哪里知道,家里面还有更大的灾难在等着他。”
黄美丽说到这里,不响了,刘立杆试探地问:“你是说,等你爸爸回家,你妈妈已经不见了?”
“何止是不见,她把家里所有的钱,包括值钱的东西,都带着,跟着人跑了!”黄美丽愤愤地说。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上午,大概是我爸爸去太原后的第三天,早上我去上学的时候,我那时读初二,她和我说,让我放学后去爷爷奶奶那里,说她有事情要出去几天,让我在爷爷奶奶家里住几天,哼,她给了我十块钱。
“这十块钱,我到现在还留着,我要是看到她,问了那句话后,会把这十块钱撕了,扔到她脸上去,真的,老麻,我真的会这么做。”
黄美丽浑身颤抖着,刘立杆抱住她,知道她这是气的,刘立杆拿过床头柜上的水,递给她,黄美丽又喝了一口水后,渐渐平静下来。
“我爸爸从太原回来,看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想拿存折去银行取钱,第二天再去太原,结果存折没有找到,到了工厂,厂里的出纳和他说,公司账上的钱,老板娘都转到你存折上去了,我爸爸这才感到蹊跷,他和出纳跑到银行一问,才知道钱都被我妈妈取走了。
“我爸爸跑到了我奶奶那里,看到我,总算是放了点心,他以为只要我还在,不管有什么事,我妈妈总是会回来的。
“我们回到家,把家里重新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我爸爸给我妈买的首饰,家里的国库券,甚至包括,哼,我抽屉里放着的,我积攒下来的三千多块压岁钱,都被拿走了,从那一刻,我知道我妈妈不会回来了。
“你想想,什么样的女人,离家出走的时候,连自己小孩的压岁钱都不放过,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妈妈,这种人,还配做妈妈吗?
“我爸爸四处打听,后来才在一个平时和我妈妈一起打麻将的人那里知道,我妈妈是跟一个天天一起打麻将的混混跑的,跑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当然,我爸爸当时什么也没有和我说。
“我爸爸的工厂,当然开不下去了,不仅厂开不下去,他在当地,都没有脸再待下去了,你原来的名气有多大,跌下来的时候,这脸就得有多大,就会有多惨,不是吗?
“我爸爸把工厂让给了几个徒弟,他自己准备跑到深圳去打工,幸好手上那张梁处长批的提货单,我爸爸自己用不到,也没有能力去提货了,他把这单子,转卖给了其他的工厂,赚了三万多块钱,他把我和其他的钱都留在我爷爷奶奶那里,自己拿着五千块钱去深圳。
“有一个人一定要跟我爸爸走,那就是我现在这个阿姨,她是我爸爸唯一的女徒弟,她一定要跟我爸爸走,我爸爸没有办法,就带上了她,他们到了深圳,也是吃了很多的苦头,好在我爸爸和我阿姨,两个人都有手艺在身,能够在深圳慢慢立足。
“有了一点钱后,他们还是开了一个小的不锈钢加工厂,主要是承接各个装修公司的业务,那时候那些酒店和单位,不是流行不锈钢的柱子和不锈钢的旋转楼梯吗,他们的业务也不错。
“我爸爸后来和那个梁处长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梁处长很帮我爸爸忙,我爸爸从太原往深圳发不锈钢,也赚了一些钱。
“有一天,工厂里来了两个军人,他们很详细地问了我爸爸和阿姨的情况,叫什么,哪里人,家庭成分,老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