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灵魂体群,来到祭坛,站在那个讲说的灵魂体后面。它生前是大乘期的大能,灵魂体也比其他人强大,此时的怨念更深,但是它已经感应不到我的到来。我把脸凑近去看,它应该是师傅的宁师兄吧,仙风道骨,气象万千,一看就是经年居高位的人,让人舒服,想膜拜。
它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嘴巴一直张张合合,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我虽然听不懂,但能够从它激昂陈词的架势中知道它讲得很得劲,能够从如醉如痴的听众中看出演说的精彩。只不过,就像生前鼓舞斗志的演说,可以让群体亢奋,但最终,在强权面前,还是败了。而失败者,即便再义愤填膺,又能如何?
我把仙籍令摸了出来,仙籍令闪着淡淡的温润光泽。我把仙籍令伸到它面前,也只是试探,不想,真的有效果,它竟然停了下来,眼神儿关注在我手心的仙籍令上。好一会,灵魂体慢慢地站起来,伸出右手两个手指,从我手心里捏起仙籍令。它一个幻体,竟然能够拿捏住实体的东西?我虽然诧异,却没有发出声音,神情凝重地看它,显然它还存在法能,但为什么对我视若无睹呢?
仙籍令入其手时,又荡漾出皇威浩荡的气势,我觉得它和台下的听众面对皇威时,灵魂体如残灯一样,在风中扑闪,似乎随时会熄灭。我看到师伯的表情变得凝重,后面则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它猛地抬高右手,将仙籍令摔向地面,随后不甘心地仰天嘶吼,就像凡间猛兽一样咆哮。其他的灵魂体也跟着嘶吼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我竟然觉得神思摇曳,似乎自己如风中残烛,忙摒息凝神。
只听嘡啷一声,仙籍令落在地面上,扑闪出一阵狼烟,随后那飞起的灰尘簌簌下落。仙籍令没有破碎,也没有蒙尘,还是温润如玉,精光内敛。
我没有弯腰,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可能是师伯的灵魂体,轻轻施展法诀,就抄起仙籍令,攥在手中。人不觉中叹息,望着一脸悲情的师伯,望着悲愤不甘的太乙门的子弟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浸淫在他们的悲触之间,我心情变得沉重,仿若它们跟我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只不过,说到底不关我什么事,这些说着我听不懂话的幻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因果?我悄无声息来了,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不惹一丝尘埃,不沾一丝因果。可是我默然地看着,却没有转身离去,在想,不如转世重来,虽然经历胎中之谜,大多记不清心中的仇恨,但何尝不是一次解脱。
想着,我看这方世界。世界已经死去,残留的天道微乎其微,但这躯壳,是五行材料,还可以分割后充实百花谷,足可以在资源上满足蜕变成洞天的需求。待以后,我参详天道,补足规则,百花谷就会演化为洞天世界,到那时,它就不必依赖修真星球的本源之力了。
我迟疑中,却有了为人的野心,如果单靠我去搜集材料,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眼前的大好材料,舍之岂不可惜?人的贪婪、慵懒的毛病,我竟然有了,无师自通。说干就干,开始用神念编制一张张蛛网,释放出去,每一个蛛网网住一片残骸。蛛网收缩,洗练那些残骸,五行资源被一一抽出,化为晶体,被我输入须弥戒指,而残渣则化为粉尘,散落在地面上。
就这样一块块五行晶体被我提炼,塞进须弥戒指,我心间的担忧被我抛之脑后,时不时心花怒放,为那些晶莹剔透的七彩晶石所喜悦,为百花谷蜕变成洞府雏形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我身后,随着资源的抽取,慢慢地,这方世界有了松动,似乎禁锢的空间也有了空隙。等我回望身周悲戚中的灵魂体,嘴角忽有了快意恩仇,或许,这也是解脱。
我继续释放蛛网,它们如群蜂一样扑向四野,渗入大地、虚空。我越来越觉得浑身舒坦,这世界的裂口越来越大,已经有地方开始崩溃,先是缺了一个大洞,随后四分五裂,紧跟着山崩地裂。那些被禁锢的灵魂体终于得以解放,它们一个个开始从破损的天洞里逸出这方世界,一个个如烟花一样灿烂着绽放、又在璀璨中徐徐寂灭,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重入轮回,它们都将投胎转世。
也就在此时,我觉得我身体一点点沉重起来,似乎有一道道的丝线在向我缠裹,而且缠裹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几近觉得呼吸不畅时,反应过来。雾淞花开处处同
我顿时不语了,她来百花谷,也不过是十岁的样子,记不清也正常。我看着她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想起她当初漂亮的样子,不觉唏嘘。
“你为什么不服用青果?”我怕某一天她的模样定型了,服用了青果也没有效果了。
“不服用青果,只是想用这丑陋的身子,时时刻刻提醒我复仇。”她说着看着天空,两眼尽显迷茫,或许,在她心里,也不相信有一天能够报仇。但切齿之痛,隐藏她的话语里。
“用得着吗?”我不解,在师傅的概念里,执念太深也是病,抑或,他爱叶如意,也是执念吧。
“怎么用不着?我是看着我的同门师兄弟死的,是看着师伯师叔死的,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则是他们拼着命才让我逃出来,我不能不报仇,不然我哪有脸活在这世上?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她脸上说不出的狰狞,几乎是咬着牙说,说到最后,眼泪却滚了出来,那几滴眼泪没有落下,而是消失在她脸上的皱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