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头七,安葬了父亲,几个兄弟便商议守孝事宜。全都守孝三年不切实际,毕竟都有在朝廷任职。王导的嫡长子王锐早逝,最小弟弟王荟提出由他留家守孝,自然得到了诸多反对。二哥王恬说:“兄长都在,哪轮到你来守孝之礼。既然我现在为长兄,守孝的事就由我来。你们对朝廷的尽忠职守就是对父亲最大的守孝。”王恬虽是王导妾室所生,平日也不讨父亲欢喜,但自小他在几个弟弟面前,却是很受尊敬的。王劭提议:“二哥常有军务在身,我和几位兄长小弟也都是有公职的,我们五个如果都尽满三年孝期,定是不利于国事。不如我们弟兄五人轮流在家里守孝,需要外务公干的,尽管去做就好。相信父亲九泉之下也不会因此怪罪我们。不知二哥意下如何?”几个弟兄互相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但都执意要求至少要留家出了百日再说。
掌笠回到建康,曾与同僚一起去丞相府吊唁过,本以为可以见到王劭,怎奈丞相府聚集的各色人等众多,迎客的和灵堂的都没有他的身影,也不好意思专门去打听,只得暂且作罢。不料再见到王劭时,已是返回建康后半个月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再回过头说韩悦、桓伊、张骁、夏侯惕四人,既然桓秘说了第二天即可离开桓将军府,自然一刻不想多停留。天刚亮四人就已经准备停当,精简了从客栈搬过来的行李。夏侯惕也换上了那件紫色长衫,离开这里,尽快,四个人都一样的心思。
月亮门外的守卫不知何时已经撤了,院里静悄悄,估计桓秘还没起来,四人跟家丁要了四匹快马,家丁问是不是要去叫桓四公子,桓伊说了句“不用惊动了,替我们告辞便可。”便和其余三人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一路跑下来穿过荆州城街,问了路,直奔东门,到东门已然天光大亮,外来的行人商队也开始陆陆续续进城。四人下了马,顺着人流安静出城。出了城又跑了二十多里,见路边有个驿站茶寮,看整洁程度应该是官办的,四人决定下马休息一下。叫了几样吃食和粟饭,又吩咐店小二把马饮好,四人这才舒了口气,端起热茶好好喝一口。
桓伊问韩悦:“我们现在去哪儿?”
韩悦反问:“你传讯他们去哪里找我们?”
桓伊一愣,扭头去看张骁,张骁一脸无辜地说:“你只是让我挂出你们的暗号,可没说其他的。”
桓伊不好意思地说:“我疏忽了。”
韩悦说:“不紧,一路留讯下去,遇到了再做商议。如寻不到我们,他们三人应该也会回邈室等。”
“藐视?谁敢藐视我们!”张骁又要不平。
“就是淮南的那个旧宅。王戎的一处老宅,名曰邈室。”桓伊这次居然没有瞪张骁,相反耐心给他解释。
“哦,那里啊。我记得,你们在那里给我治伤。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说过的一句诗:视此虽近,邈若山河,莫不是取此典故?”桓伊点点头。
韩悦问一直安静吃饭的夏侯惕:“你打算去哪里?”夏侯惕半闭着眼,没有回答。
离开茶寮四人继续向东北方向飞驰,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经过一片竹林小道。林间忽地一群小雀飞起,一阵沙沙的竹叶摇曳之声隐约传来。韩悦和夏侯惕都警觉地勒住了缰绳,张骁和桓伊还没反应过来,跑过几丈远才意识到二人未跟过来。回头看时,只见二人提着缰绳转过马头,背对着背,警觉地往两侧的竹林里观望。桓伊也意识到,这里有异。
张骁率先跳下马,躲到竹林旁,飞快掏出匕首拼命砍竹子,转眼身边就落了十几只竹枝,他又三下两下削成尖头,看来是要做成短箭头。其他三人也下了马,一拍马屁股,让四匹马跑出危险地带,自己则也矮下身单膝跪蹲在竹林边,紧张地猜测敌人会从哪处现身。夏侯惕早已抽出一条黑色纱巾,蒙在眼睛上,只要避光,他就可以看得到。
沙沙声越来越近,好像左边也有右边也有,看来人数不少。猛听到一阵嗡嗡哨音声,张骁大叫一声:“有箭,小心!”话音未落,竹林一侧便飞出数十支响箭,射向小道中间。若此时四人还在马上,定然躲不过去了。接着窜出十几个身穿绀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个个提着刀,直奔四人砍杀而来。
张骁单手持,另一只手上竹箭,一连几发,最前面的几个人中箭倒下,却丝毫没有后面的人继续往前上。夏侯惕此时已经抽出那日在屋顶亮出的银色长锁链,挥舞着,一条链子挥过去,逼退了半圈围攻者。好像中间有人指挥一般,一伙人分出两路,绕过锁链,奔向韩悦和桓伊。二人一个挥剑,一个用铁骨扇,迎战。竹林另一侧又窜出一二十人,把四个人分别围成四个小圈。
来者并非普通人,个个武功不弱,配合默契,把包围圈越缩越小。武功最弱的是张骁,他擅长的是骑射,平时最多是打打野兽,和近卫们过过招,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眼看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韩悦抽个空档,飞身跃过绀衣人,跳到张骁身边助战。
眼见这些人只多不少,不知有多少人,夏侯惕挥舞长锁链,尽量把包围圈扩大,然后对韩悦大声说:“你们先走!”围攻的人见夏侯惕蒙着双眼,以为他是瞎子,好欺负,却不知他才是这四人中最不好惹之人。锁链所到之处,必有伤者。
夏侯惕再次催促,韩悦狠了狠心,跟桓伊说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