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恶洲的时候,何清曾经把后半本交给了沐黑影,但被后者退回,那个沾染无数无辜鲜血的杀手已经表明,此生再不会提剑。
何清始终还记得,他和沐黑影有次干完一票,喝醉庆祝的时候,他问了沐黑影一个问题,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他何清是希望能强大起来,能让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
而沐黑影的梦想却让当时的何清错愕。
他想当一名剑客,锄强扶弱,三尺青锋挑尽人间不平事。
在他们喝酒的客栈边上的巷子里,刚刚死了一家九口,无论老幼,皆是他杀的的,若非阻拦援助成功的何清及时赶回来拦着他,他甚至会为了扫尾,将这栋宅院的一百四十口无辜人尽屠。
那一天的何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恶洲的王者地下杀手,这个十年纵横,杀人无数的沐黑影,竟然想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
何清笑问他的良心何在,沐黑影也真敢指着自己的心脏。
只是那时候的沐黑影的复杂笑容让微醺中的何清记忆尤甚,他说他心里的良心就像一个三角形,每次他作恶的时候,这个三角形便会转动,刺痛他的身体,划伤他的皮肉,等到时间长了,血肉模糊了,就再也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想到这的时候,何清想喝酒了。
他收起毒经,拿出酒坛,大口入喉。
恶洲的酒一向烈的出奇,烫喉咙烧肚子的那种,但东西北六小洲的人偏爱这种烈酒。
何清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手臂下的黑色纹路如野草般生长着,何清稍稍平复情绪,压制那些黑色纹路,等到它们褪去后,何清再拿起酒坛狠狠灌了一口。
越往后,这些东西就越控制不住,现在的何清还有压制的办法,等再过半年,再过一年,后果难料。
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何清的生命,过一天少一天。
谁想死?谁愿意死?谁舍得死?
天下多少人为了长生,不惜一切代价,可纵使是那些上古巨擘,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何清并不畏惧死亡,但是他不想这么早就死,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可是何来办法?
无能为力。
何清的视线模糊间,又见到那喜爱墨绿长袍的男人。
那个令无数人畏之如虎,被人骂作邪药师,称为生灵灾难的余长生。
何清喉咙滚动,大口咽下那火辣辣的酒水。
他又想起那段堪称地狱的时光了。
——
四年前。
恶洲,柳丰郡,大桂城。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街道旁一个富丽堂皇,朱红青瓦的府邸面前,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从马车内走下,府邸大门很快打开,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急忙迎了出来,俯首恭敬道:“老爷。”
“陆管家,老样子,吃食、药材等一概送到后院,清散无关人群,没有吩咐不得靠近后院区域。”
这位名动恶洲的生灵之灾同时指了指车厢内躺着的覆着黑袍的少年,道:“洗干净了也送到我后院来。”
陆管家显然清楚自家主人的脾气,连忙应下,至于为什么这个主人总是三天二头会带回很多陌生人,又为什么后院时常会有惨叫之类的异常情况,从小在柳丰郡长大的陆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从来不过问,虽然柳丰郡远离无法地带,但这里毕竟是恶洲,不管来什么人都是正常的,陆管家只知道一点,按吩咐办事,有钱拿,有命花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多什么嘴,问什么话,管什么事。
……
无尽的痛楚。
何清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只是当那已经有些麻木的痛苦重新真实起来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物,视线逐渐聚焦。
这是一个屋子。
屋子很简陋,一张床一个桌子,连条凳子也没有,家徒四壁,但是偏偏那些房门、房梁,柱子之上却是价值高昂的雕龙黄木制成。
屋子里的墙壁上,还有一扇石门。
何清挣扎着起身,全身上下都是撕裂般的痛苦,他呆呆的靠在床榻之上,记忆如潮水般回涌。
“柳青山……”
这个方才十四的少年眼中有着刻骨仇恨。
枯瘦男子走了进来,见到已经醒转的何清,侧开身子,淡淡道:“带到后院去。”
一个魁梧的汉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直接扛起床上的何清。
身上尽是伤势的何清痛苦咬牙,他满心恐惧,低吼道:“放开我!你们到底是谁?”
枯瘦男子如若未闻,走在前面,魁梧汉子跟在后面,二人走出门,被颠的晃荡的何清几乎疼得昏厥,不知过了多久,他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等他费力睁开眼,已经是一个宽阔房间,在这房间里,摆放着好几张桌子,上面全都是瓶瓶罐罐和各种何清没见过的古怪仪器。
魁梧汉子转身就走,枯瘦男子则是双手交叠在身前,守候在一边。
浑身疼痛的何清勉强撑起身子,他费力的打量着周围,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一个墨绿色长袍男子背对着他,手上拿着好几个玻璃管子,来回摇晃添加。
“你……你们!”
何清一开口却是连说话都疼得不行。
少年此刻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没一会,那个墨绿色长袍男子举起手上瓶子里的液体,轻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