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可能因为换了新的环境,又或者黑心客栈的阴影还是很大的,鱼大强到底心大,过去就是过去了,没什么后遗症,但是栯阳就不是了,她闭上眼就噩梦连连。
一会儿还在那个有榕树的院子里打转,怎么都走不出来,一会儿是还在那个捏泥人的摊子前面,看着大叔捏出来一个个妖魔鬼怪,然后变成实体向她扑来,一会儿又是那个鬼脸梦修桀桀怪笑,恐吓着说要把她再送入无数个梦里。
她甚至也发觉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最后她又回到了六年前从后家逃出来的前夜,她娘脸色苍白,眼神带着狠厉,一巴掌狠狠拍开她的手,让她赶紧先走,如果再不走,再哭哭啼啼婆婆妈妈,自己就立刻自绝,赶紧拿着玉佩去找云家。
她哭着回头跑,无数的魑魅魍魉在后面一直追着她跑,她不敢回头,捂着她娘最后给她的玉佩闷头往前跑。
“娘,娘,唔唔,我不回头,我一定会找到云家,你等着我,等着我。”
鱼大强被吵醒,他的夜视能力已经很好了,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小丫头抓着胸口的玉佩在哭,嘴里还在念着什么“我一定会找到云家”,鱼大强眼神淡了会儿,然后转回来,轻轻把人搂到怀里,又靠近她耳畔,轻轻问道:“找到云家以后怎么办?”
“云家,云家,救我娘,救她。”栯阳陷在梦里醒不过来,熟悉的气息又让她戒备不起来,哭着喊着,“他们害死我娘了,害死她了,呜呜”
“云家是谁?为什么会帮你?”鱼大强盯着她死死抓着的玉佩,玉佩被她抓出了衣服,是一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白玉,上面是一只比翼鸟,看着就该是一对,鱼大强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口腔里有血腥味。
他突然想起来,去年在渔阳镇上听到的那个消息,主城云家的少爷要娶后家一个分支的女儿,双方家世悬殊太大,必有猫腻。
“帮的,帮的,我们有婚约的,我有玉佩,还有,”
鱼大强脸色迅速变了,当然,他本来就是面无表情的,之所以说他变脸,是因为他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眼尾的小红痣都变得妖冶,鲜红如血。
鱼大强搂着人更紧了,另一只手掐着栯阳的发髻,一字一顿,毫无情绪得问道:“你要去履行婚约?”
栯阳慢慢安静了下来,仿佛感觉到什么,往鱼大强怀里缩了缩:“那是我的,我的婚约,不是,不是后家的,呜呜,他们,他们害死我娘了,害死她了,我恨他们,恨他们,呜呜,鱼大强,鱼大强,救救我,救救我娘,呜呜,鱼大强,我难受,难受。”
鱼大强松了抓头发的手,把人又往怀里揣了揣,面无表情道:“好,我救,现在你该睡觉了,闭嘴。”
栯阳抽抽噎噎得还真慢慢睡安稳了,呼吸平稳下来,抓着玉佩的手也松了。
鱼大强盯着她的玉佩看了好久,一宿没合眼。
天亮了,鱼大强不见了,连带着一块不见的是栯阳的玉佩。
栯阳睁开眼,被头顶上大花脸的小乞丐吓了一跳,瘦的眼睛脱眶的小乞丐也被她吓了一跳,看她坐起来,舔了舔嘴唇还是把手里的包子递了过来,上面有个黑爪印子。
栯阳左右看了看,没看见鱼大强,也没接那个小乞丐的包子。
小乞丐盯着包子咽了咽口水,道:“你不吃吗?”
“他呢?”栯阳问道,一边已经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子,空的,顿时脸色变了,气的浑身发抖,“他去哪家当铺了?”
“我,我不知道,刚刚樾家善堂发早饭,每个人两个包子一碗粥,我带他过去一块领,他帮我打跑了要抢我东西的人,不然我半碗粥都喝不到的。后来把他自己那份也吃了后,仗着脸生又去重复领了三回,领到就吃光了,被人家记住脸后就不让他再领,他又抢了人家一份,我,我跟着他劝了他给姐姐你留一些的,但他全吃了,我,我知道饿肚子很难过,姐姐你吃点吧。”小乞丐很拘谨。
栯阳愤怒之余,想起来小乞丐是谁了,是昨天他们两个闯入土地庙时,那群大乞丐正在撕扯踢打最小的那个乞丐,因为他们的闯入,引起其他乞丐的戒备,小乞丐也算逃过一劫。
也是个特别感恩的小孩子了,他们昨天并没有帮他什么,但他今天就愿意继续饿肚子,分出来他的包子。
栯阳更气了,你看看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好的品格,鱼大强那货呢?不说到底懂不懂不问自取就是盗的道理?就说他重复领那么多次早饭还不给她留一点,你就是真的不想留,那你去领的时候喊醒我啊,你怎么就只管你自己肚子呢?
栯阳觉得鱼大强这种无耻的人,估计压根不觉得自己种种行为是可耻的?
栯阳拒绝了小乞丐的好意,说了声自己去找鱼大强,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很生气,本来以为他这种小偷小摸的习惯已经改掉了,结果他明明知道她那么重视这块玉佩,必然是特别重要的,却还是把它盗走了。
一旦没了那玉佩,她还有什么信物做证明?该怎么搅和了后家的如意算盘?鱼大强个祸害,竟然连她娘给的最后一样东西都偷走,太坏了太坏了,他这么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舍不得,会下定决心一辈子管着他?不被他气死不甘心吗?
栯阳突然发觉自己脑子才是有病的那个,去他娘的誓言,去他娘的舍不得,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