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脸,冰凉不已。
司主压输了。
上苍不愿垂怜,第二日,他没有醒。
风生兽同我说,若司主未醒,就要按着他之前留下的话,让我去幽冥饮一杯忘川水,我坐在司主床边摇摇头,今世,我不会再忘了他了。
我带着司主回了幽冥,阿渡坐在阴川河旁不曾问我归来为何,他只问我,阿灵,你可后悔?
我说,不悔。
万世孤寂又如何,我本就是一朵幽灵花,归属之地便是幽冥,情爱更是难求,如今这番明明白白的心意,我已是心满意足。
我每日都会带着司主去我们曾在幽冥走过的每一段路,云霄神君偶尔前来与我说些话,他说莫问川到底是不同他,愿意去用这样自损的法子来把自家没良心的心上人给拉了回来,云霄神君说这话时眸里似乎有泪,当年的十尾天狐,到底还是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所幸,我同司主都是厚脸皮的人,到头来还是能够相守。
只要还能相守,这样的等待又能如何。
四万年后阿渡渡来了一个旧友,我在奈何桥头见到他时他已经饮下了一碗孟婆汤,他回首看了我一眼恍惚了许久走了过来,伸手到半空有停住放下,问道:“你长的这样好看,也是要往生的魂魄?”
我笑而不答,他皱皱眉便不再多说走上了奈何桥,到了桥中时又停下回头,我却已不再原地。
“我还想,问你愿不愿同我一块往生。”他喃喃而语,我躲在阿渡身后,揉了揉眼睛。
阿渡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莞尔:“你今日可有时间渡我去忘川,我想同司主看一看忘川河水。”
阿渡点了点头,我反身走时红裙扫了一地尘埃,
来世,我不会让你遇见了。
你是良人,却非我的良人。
愿你来世,自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
我渐渐开始喜欢幽冥的孤寂,它的冷清让我每日都不会忘与司主的分毫,甚至时时提醒着我,我这一生,我的天与地,都在幽冥,都在这个还不曾醒来的人身上。
我在幽冥的一块地上种了很多的幽灵花,我想着,等他醒来了,我一定要在花丛间对他笑靥如花。
于是我每天都会有一段时辰带着司主来这一方花圃,一张睡椅,我不厌其烦的种着幽灵花,挖土浇灌,可是七万年过去了,幽灵花转开为败败而开,他还是没有醒来。
“请问施主,这里可是阴川?”眉心红痣,双手合十。
我从泥土中一身狼狈的起来,少年笑颜如初,我愣了许久才擦了擦脸指着一个方向:“这是幽冥,你再往前些,就是阴川了。”
他十指合着佛珠,挪唇欲语。
“贫僧与施主,是否有缘见过?”他还是问出了口,我抿唇将手上的泥土擦在了裙侧,良久才摇了摇头。
他许是觉得自己失礼,一拜又语:“贫僧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觉着施主有些面熟,想来是前尘故人。”
“即是故人,那便不用再记得了。”又蹲了下去去打理种植的幽灵花,只听到细碎的衣服摩擦声,我紧紧握着地上的泥土,听到他轻轻说了一句:“贫僧三藏,谢施主指路。”
――小和尚,如果我给你取名,一定取个藏字。因为日后,你定能心怀苍生,一个能心怀苍生的人定能将这四海八荒保藏得好好的。
――花灵,若真保藏你所说的,就该把过往都藏着了
步伐声音渐渐远去,我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
一藏,过往红尘不再牵。
二藏,情深缘法不再念。
三藏,佛法苍生不再负。
我缓缓起身,却被人从身后拥住,凉凉一个身躯,让我不敢动弹半分。
“我竟不知,自己还能被醋醒。”声音带着些轻佻,我缓缓转身,满眼含泪。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声音总在说,等我醒来,就会给我当小娘子。”我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这张曾经毫无血色冰凉刺骨的脸,终于有了他的回温。
“我如今醒来了,只是不知这小娘子……”我附上身狠狠的吻在了他的唇上,唇上的温度让我不停的打着哆嗦,我贪恋着这样的感觉。
而后他按着的我头用力吻了回来,我迷迷糊糊的承受,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松开我眉眼带笑:“温香软玉,倒是值得。”
“只是不知,我怀里的女子,你可愿意如此一生。”
“你醒了,我便是要给你当小娘子的。”
含泪带笑,万年等待,不负姻缘。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回到几十万年前,告诉那个叫华胥灵的女子,告诉那个叫莫问川的上生神君,如果遇到那个故意写错你运薄的男子,如果遇到那个咬了你一口的女子,你一定要将你的心意全部透露给他,你一定要将你满心的欢喜万分交给她,因为有一朵叫花灵的水晶幽兰,她舍不得让一个叫莫问川的幽冥司主用自己三万年的神血和一颗神心换得他的沉睡万年,即便最后醒了,即便最后姻缘不误,可她,舍不得。
她错了太久,错的那些日子,她只想和他,永世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