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水花中那几粒粮屑也随即不见了,周围无数突厥军士卒眼睁睁望着水花滚滚的大锅,喉咙不住耸动,吞咽着吐沫,一个个面黄肌瘦。
一名头目感叹道:“大汗有令,先杀马充饥!”
几个突厥军将一匹瘦弱的战马拉到了僻静处,一刀毙命,战马长嘶了一声,倒在血泊中。
几个突厥军士面无表情将马肉剁碎,下在锅中。
远处,一个突厥抱着一具马尸呜呜痛哭道:“那些年,那么难,咱们也没杀马……
头目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汗都舍得,咱们又有甚么舍不得?”
士兵大骂道:“这是我唯一的马了!”
“到时候赔你三匹!”
“怎么不杀你的马……”
不等这名士兵说完,另外一名突厥士兵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道:“噤声……你不要命了,甚么事都敢胡说,你这是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懂不?”
无论突厥多么困难,总不会缺少颉利可汗的食物,在他的王帐中,众突厥勋贵围着巨大的篝火,烤着数只肥美的绵羊,烤得焦黄的羊肉不时的滴下油脂,滴在火堆上发出滋滋声。
颉利拿着刀子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也不管烫嘴不烫嘴,三两下吃进肚子里,他一边吃一边道:“真冷!”
阿史那思摩突然道:“可汗,还山脊上那条走羊道,要不要分兵把守?”
颉利不以为然笑道:“那条小路?你说山背上那条?如果六七月间,我还相信唐军能翻过来,现在他们只要敢死,不费咱们一刀一箭,一兵一卒,苍天会收了他们!”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道:“这倒也是,那条路只能走山羊,雪这么大,他们怎么过得来!”
颉利可汗沉吟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盯住那个唐使。”
阿史那思摩疑惑的道:“唐俭?”
颉利点头道:“好生看住他,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通知我。”
阿史那思摩不解的望着颉利道:“可汗的意思……”
颉利可汗笑道:“唐俭若是有逃跑的迹象,那就说明唐军一定会来进攻。”
阿史那思摩难以置信的道:“这么大的风雪……”
颉利苦笑道:“就是因为天气恶劣,所以才要倍加小心。咱们突厥已经输不起了,再输了就无法翻身了!”
阿史那思摩望着噼里啪啦打在帐篷上的雪粒子道:“都是这鬼天气!”
“要不是这天气,要不是这白灾让咱们突厥牛羊大损,就算李靖老儿带十数万兵马,那又何惧之有,我大突厥控弦百万,堆也可以堆死他们!”
颉利说得不错,东突厥的败亡,天气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连李靖也说,严寒和暴雪,胜过大唐十万雄兵。
谁叫突厥人不会过日子呢,哪怕遇到风调雨顺,他们也不会积攒粮食,预备过冬的物资,不像唐朝,哪怕贞观元年关中大饥饿,贞观二年蝗灾,可是大唐因为太大,一个地方受灾,总有其他地方丰收。
突厥也是一样,不过在突厥有的部落强大以后,就开始想挑战牙廷的权威。比如薛延陀和铁勒。
如果薛延陀和铁勒两部南下,这场仗大唐能不能胜还会两说,只是非常可惜,至今薛延陀和铁勒共计十五万大军仍旧没有南下的迹象。
颉利的眼皮突然跳动起来,他内心里隐隐不安,特别是帐外的寒风呼啸,他总感觉隐隐不妙。
“不对劲!”
颉利突然脑袋中冒出一个念头。
阿史那思摩不解的望着颉利可汗道:“怎么回事?”
颉利道:“你说,这个唐使会不会是死士?”
“死士?”
阿史那思摩狐疑的道:“应该不会吧,唐使好像是一个大官,相当于咱们的叶护可汗,这样的贵族比猴都精,比麋鹿还胆小,他们不会当死士的!”
颉利摇摇头道:“那是你不了解唐人,当年长孙晟就是贵族,还不是一样……”
想到这里,颉利脸色陡然巨变:“来人,快把唐使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