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师有些奇怪,瞥了眼旁边这个卸甲的少女:
“你们女武神连武器维修都不会吗?”
女孩似乎被戳中了痛处,好一会,才补了一句话:
“……后勤人员,替了我们。”
机械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低下头,接过了女武神的武器。
“死了很多人。”
就算是天命的武器……也能够修理的吧?
他这么想着,只要这样忙起来,就不会想要烟了。
这是个死里逃生的夜晚,有人在此刻沉默,也有人在此刻哭泣,更有人揭开那无法逃离的过去,一字一字地陈述着沉淀的苦难。
夜慢慢地拉长,翻起了鱼肚白,随之是慢浸的青弧,突然跳出了晨曦的红,亮了整个天空。
软浮的糖云里卧着赫利俄斯,也让舱室内多了些清新的活力。
但这也只是一点点,更多的却是来自于历史的沉重感。
德丽莎悄悄地吐了口气,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脑子还有些晕。
她以为,符华的秘密或许会像爷爷一样,有个五六百年,因为某些执念而强行续命的存在,但事实似乎更加出乎意料。
前文明!五万年!
天!这个数字就沉甸甸地让人发昏!
德丽莎感觉自己头痛的症状又因为这次熬夜严重了些,但是所听到的一切却让她怎么都没有半点睡意。
当然,也包括这个舱室内的其她人。
丝——
水倒进了纸杯,摆到了符华的面前。
“谢谢。”
“应该的,师傅。”
程立雪坐了下来,就在符华的身旁,一夜的过往倾诉让她不由自主地拉起了一把椅子,靠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位如母亲般的女人。
来自于五万年前已经覆灭的时代,又守护了这片土地五千年。
她想起了幼时抬眸间看到的那抹沧桑。
自己的存在,对于师傅来说,或许只是沧海一粟吧?
那样漫长的千年里,师傅,是怎么熬下来的?
“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和爷——和奥托站在一起?”
德丽莎按摩着太阳穴,觉得自己离答案还有着距离:
“难道说,圣芙蕾雅对于你来说,连一点留恋的余地都没有吗?还是说琪亚娜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也只是时间里的过客?”
实际上,德丽莎的这个问题非常促狭,也让程立雪的心揪了起来,她看向师傅,又看向学院长,不知道该怎么办。
“危险性。”
没有任何迟疑,符华就说出了这三个字,而一旁的芽衣则被布洛妮娅拉住了衣袖。
她继续说道:
“律者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她们对于文明来说就是灾难,尽管这个时代也出现了特例,但我不认为人类应该用‘特例’来赌博未来,而且——”
森!
长刀出鞘的寒光杀来,横在了符华的脖颈前,清锐的光带起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一滴血珠渗出来,慢慢聚在刀锋上,鲜艳无比的红。
“那你要不要先杀了我,再去杀琪亚娜?”
每一个字都好像萃着最恶毒的诅咒,从芽衣的齿间滴出来,持刀的手指上可以看到淡跳的血管,仿佛只要符华多说一个字,就会砍下她的脑袋。
“芽衣!”
“芽衣姐姐!”
“冷静一点!”
姬子,布洛妮娅,德丽莎都冲了上去,而程立雪更是一步踏到了她的手腕前,连剑柄都握上了。
面对着三个女武神的合围,芽衣却好像一块石头,一点一点地挪动着,她能感觉到背后姬子的锁固,也能感觉到腰侧德丽莎的阻拦,还有右手上布洛妮娅的一双小手,她们都在使着力气,似乎想把那柄暴怒的刀给移开,她们也都在吵闹着,无非就是要她冷静而已!
可她又怎么冷静?!
对于雷电芽衣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琪亚娜,是她的光,是她活下去的支柱之一。
可就这样,被面前这个人轻而易举地否定!
她盯着那双泊蓝的眼睛,她希望从那里看到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悔意,而不是那无情的理智。
手腕传来了布洛妮娅使来的力,一点一点地在推着。
“芽衣姐姐……不要这样……不要……”
一向难有起伏的声音也都带上了一点点的哭腔,布洛妮娅的小脸上还是那副僵硬,但似乎随时都会有眼泪掉出来,伴随着她的乞求。
终于,她的手被搬离了,刀锋一点点移开符华的脖颈,那颗血珠也滚了下来,在瓷白的皮肤上流下一线晕红。
程立雪也立刻插进了二人之间,【若水】已经从鞘中微起,散出波澜的微闪。
芽衣冷笑了起来:
“符华,你一定没有爱过任何人吧。”
仙人垂下了眼帘。
“也是,如果你真爱过什么人,你那五千年又怎么撑下来,除了像个活死人,你——”
“闭嘴!雷电芽衣!”
怒斥的是程立雪,【若水】几乎出鞘,但是作为教师的责任让她绷住了最后一根弦。
“都给我冷静!!!”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是德丽莎强行中断了这即将点燃的引信,也只有这个时候,玲珑修女才展示出了属于学院长的威严。
最终,敛旗息鼓。
“不论如何,符华,琪亚娜变成律者了,不论奥托打算做什么,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就差把“你已经失败了”这句话直接点出来了。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