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亮起。
昏暗中,眼前是一个寻常的卧厢。
一案一椅、四面是墙,摆着张紫檀木榻,简朴而不失别致。
没有厉鬼、血光,什么都没有。
外面都查看过了,这厢房,是院里最后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那厉鬼,又或者那个被“鬼缠身”的人,究竟藏哪里去了?
赵寒两人在屋内搜了起来。
洛羽儿走到长案旁边。
杨木为案、长板做足,案头有书有画。
书五册,诗书礼易春秋。
画一幅,高山流水琴师。
散落案上,积着一层厚尘,好像许久没人翻看过了。
这画画得真好看。
心里称赞着,洛羽儿顺势往案下看去。
地上满是尘土,案脚下,好像有个小东西躺在那里,看不太清。
洛羽儿蹲下身去。
微弱的火光中,一点红色照入眼来,鲜艳如血。
“这里有东西!”
身影闪动,赵寒已经到了,火光明亮了许多。
“小心,那东西上面好像有……”
“是张纸。”
赵寒已经把东西拿在手上,左瞧瞧右看看。
“赵寒!这么模糊,也不知道有没危险,你就拿起来啦?”
“拿起来看不模糊。”
“……好吧,可我明明看到,上面有些血色的光,跟厉鬼身上的很像。”
“不是血色的光。
是血。”
赵寒把东西递给洛羽儿。
一张硬黄纸,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兴许是年代久远,纸质变得很脆,好像稍用力就会捏成碎片。
纸上都是尘,有几个红色、带纹路的点。
“手指印。”洛羽儿道。
“还是血手指印。当初撕下这张纸的人,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赵寒把纸的背面翻了过来。
火光下,许多个血红的行书大字,森然在目:
“夜送戎人出山,本意此事就此了结,多年之辛劳、山民之生计,幸而得存矣。
怎料横祸飞来、杀伐纷乱,实大出吾之所料。
今身被重创,心知命不久矣。
然吾命事小,民生为大。
故舍尽余息、留此血书,将其前因后果一一阐明,交与……上呈后来诸位大人钧鉴。
唯此,方可知此事之波谲云诡,实非我谷中乡民所能为之,非我秦安里人之罪也。
此实乃,世所罕见之大诡案……”
行文到此,戛然而止。
血字歪歪斜斜的,似乎书写的人的手一直在抖。可一笔一画之间,依然暗含行云流水之意。
洛羽儿陷入了沉思。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她已经猜出,写这封血书的人是谁了:
“这应该是徐继贤和厉鬼斗法受了伤,回到这儿写的吧。”
赵寒没答话。
他仔细看着血书的每个细节,喃喃着上面的字。
这院里,厢房就只有眼前这一间,毫无疑问,这就是当年徐继贤的卧厢。
虽然这血书没有落款,可它掉在这个屋里,这上头的字,和案上画作题诗的字迹,又非常相似。
里头说的内容,也正好和我们推断的情形吻合。
所以,羽儿说的没错。
写这封血书的人,就是徐继贤无疑。
夜送戎人出山,横祸飞来、杀戮纷乱,身被重创、事已危殆……
看来在这点上,徐望贤和曹庸并没有撒谎。
高昌使节出山的那晚,确实发生了大屠杀。而徐继贤自己,也是在同一个晚上,与厉鬼斗法不敌,被害重伤而亡。暴君的专宠
赵寒看着那张纸。
照推断来看,这信的另一页,应该就是刚才那厉鬼冲进来取走了。
可这浮云斋是有“阵界”保护的,之前那股妖雾就进不来。这厉鬼也是邪祟之物,它怎么就进得来?
要说,是因为它鬼力强横,硬闯进来的。
那它早就可以这么干了,何必等到今晚,才来取走这个重要的“证物”?又为什么不全部取走,却还留下一页呢?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
“信它拿得走,可人,它还逃得掉吗?”
“对!”
洛羽儿道,“那个鬼缠身的人,一定还在这里头,搜!”
两人马上又搜寻起来,可把厢房搜了个底朝天,还是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不应该啊……”
赵寒四顾着,随意往木塌上一坐。
屁股下,一些凹凸感传来。
火折子立即照去。
紫檀木塌透着香气,一个怪异的图案现了出来,画的是两个物事。
左边那个像是一棵树,树上挂着七个大大的、果实一样的东西,长着触角似的长毛。
右边那个有头有脚,手脚挥舞着,像是个人,在和那棵树玩着什么游戏。
看图案的纹路,应该是用石头之类的物事划出来的,笔画非常简陋。
“这也是徐继贤画的?”洛羽儿道。
“不像。”赵寒摇头。
“也是,案上的山水画得多好啊。可这幅这么潦草,就算是个刚学画的孩童,也比这画得好吧。”
赵寒思索着。
今晚这浮云斋里,真是奇遇连连。
尸首,妖雾,法阵,阴尾,血书,厉鬼……
眼前,这又是一个古怪的“线索”。
就像羽儿所说,这不可能是徐继贤的画作。
那是谁画的?徐望贤?
更不可能。
如果厉鬼真的附了他的身,那他隐藏踪迹还来不及,怎么会在这里画这么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