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拽进了一个隐蔽黑暗的角落,嘴被紧紧捂住,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暴睁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痛极、恨极的一幕……
我不许自己流下一滴眼泪,我强迫着自己看得清楚清楚!
直到生生咬下了下唇的一块肉,然后被身后的人点了穴位,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了那救我的人,一身粗布麻衣,但他浑身的感觉却又不像是阿爹他们,他很高,俯视着我,眼神悲悯。那张脸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比小丫,还有她娘都好看。而他身上带着的气味,正是我昏迷时闻到的那种……药香。
不过我却没有再留意他,甚至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而是直接扑向了那里……
只剩一堆白骨,还有残破的衣裳。
阿爹……阿娘……
还有我嫌弃的那一群小屁孩。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滴泪也没有留。
只是用手挖着土,一一把他们摆好,盖上那残破的衣衫……
整个村子,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即使我再如何努力,也终究拼不全,甚至连他们彼此都认不出……
我不止一次地崩溃疯狂,却只能再拼命地挖……
最后,我想把那手中已变了形的镯子带到那花衣遮住的……
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手骨。
那爱美的小姑娘啊,我连最后为她带上镯子都做不到……
我对着阿爹阿娘狠狠磕了三个头,磕到赤红模糊了双眼,然后我转身,对身旁的人说“请带我走。”
后来我跟着他回了家,是一个很简陋的小竹屋。竹屋附近种满了药材。
而我这时才知道了他的身份——便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悬壶救世的仁医圣手。
真正的医者仁心,广爱世人,普度众生,凡间活菩萨。我听过很多他的赞美之词。
而他,也确实如此,世人在他眼里没有高低卑贱。他出手救人,从不管对方身份,即使是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江湖之人。而那些人也真的对他感恩戴德,处处保护着他。
而他,却在我手上与脸上的伤好后,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他一向有自己的医道。
说他良善至极吧,他可以为了救人不惜自己的性命亲身试药。
但他有时候又极度无情到残酷,比如他从不救罪大恶极之人,即使对方花甲之年的老母亲苦苦哀求以死相逼……
也正如,他竟然就这么赶走我。
虽然我本不是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小姑娘。但,我还是在他门前跪了一日一夜,纹丝不动,跪到浑身麻木无觉,跪到彻底昏厥……
终于,他答应收我为徒。
于是我终日跟着他,看着他行医救人,跟着他采集药草,翻找着他的万卷医术。
有人笑着庆贺他,以为仁医圣手终于后继有人。
他不答,神情淡淡。我亦低了头。
因为我们彼此都知道,我根本不会承接他的救世衣钵。
我所真正刻苦到拼命学的,从来都只是——毒。
医毒不分家。他既然能让我们没被那近在咫尺的虫子发现,便一定会有对付它们的办法。
我始终这么相信着。
他说,只有在我真正能放下仇恨的时候,才会告诉我。
后来,我终于能做到将仇恨深深埋在心底,面上俏笑艳兮,盛似桃花。我笑着问他,他却说……
无解。
他当初观察过,那虫蚁本就自百毒之窟而出,他根本就没有消灭的办法。
我不相信!
那一刻,我用了那么长时间做好的伪装彻底崩溃,我疯了一般地翻着他所有手札,所有医书,却……一无所获。
其实我早就知道不是么,这些医理,这些毒术我早已熟记于心。只是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他真的知道,只是藏在他的脑中。
其实他是温柔的,对我,用尽了他本就难得的温柔。
他醉心医道,即使安慰,却也并不是很通透人心。
但那时我却不能理解他的这种温柔,甚至怨恨于他的欺骗。
所以那时,我决定离开,向南苗之地找寻方法。
我向他告了别,然后什么也没有带走。也没有说再见。因为我们彼此都知道,此番,怕是江湖再也不见。
我走出了那住了七年的竹院。
走出十步之后,我终是忍不住回了头,看到他弯腰低首侍弄着那些药草,神情平静如常……
于是,我转身,离开。
再没回头。
后来,我踏遍了南苗的每一寸土地。见识各种剧毒,却没有找到丝毫能破解这虫蚁之法。
它们不惧百毒,速度极快,能钻深土。又能在咬住人的瞬间使人中毒毫无反抗之力。似乎真的毫无解法。
就在我极尽崩溃绝望的时候,有一位老人跟我说,为何不试试用火呢?
我恍然,仇恨一直蒙蔽了我的双眼,竟被一叶障目,如此愚蠢。
但,紧接着便是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如何才能保证真正一把火烧光全部,然后还能杀掉那黑袍恶鬼?
这关键之处,便在于——不畏虫毒。
但这几乎不可能。因为那虫子口中的毒液融入了百种世间剧毒,即使是雪族在世,也不可能做到。因为雪族之人本就不能习武。根本不可能将蚁虫全部杀死,毕竟还有那操蚁之人。但若要人从旁协助,而那虫子无孔不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