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我盯着他,一直不说话,梦云生忍不住一收百折扇,问道:“怎么,就只允你去长安,不许我去?”
喝完那碗汤药后,我慢慢地恢复了不少力气,身体往前挪了几分。
“梦云生,你去长安做什么?”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不出声,又摇起手中的扇子来。
“嗯?”我提高了些声音,猜测起来,“该不会是因为我要去……”
啪——
话声还未完,那把折扇便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的头顶上。
“嘶——”我倒吸一口气,瞪眼看着他。
“小丫头别胡乱猜测。”梦云生移开扇子,悠哉悠哉地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已经不是小丫头了。”他这番态度引起了我的极度不满,“本女侠好歹也是独闯过江湖的人,而且看面相你比我也大不了……”
我忽的一顿,目光停留在眼前这张惊天的容颜上。
我是不是忘记了,我与梦云生相识十年,他这张脸几乎无任何变化。岁月好像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他依旧一袭青衣,一把折扇,笑得风轻云淡,知晓世事,却与其无关。
“柒夜女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梦云生,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究竟多大了?”
百折扇止住,梦云生意味不明地凝望着我。
“你是不是从山里跑出来的精怪?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你还是这副模样?”
扑哧——
梦云生笑出声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身子也颤抖起来。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尽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他好不容易收住笑容,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你怎么不说我是天下来的神仙?”
“那你到底多大了?”梦云生愈是这副模样,我便愈是好奇。和他相处十年,细细想来,我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
只知他是金陵城十里穿巷中的说书先生,别号“金陵书生”。关于他来自何方,岁数多大,家中可还有其他人……这些他从未提起,怕就怕连“梦云生”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梦云生只笑不语。
“我大老远地就听见了,梦兄你在笑什么?”
这时,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身白影走进屋里,见到我时双眼一亮。
“小丫头,你醒了?”
眼前那穿着白袍、气质非凡的男子我在江湖传说里不知听了多少次,今日才得见真容。但要是细细算起来我也是见了两次,且都是在红风尘幻化出来的假境中。
他,就是江南画侠马师有,十八年前的江湖八大高手之一。
“马前辈。”此番他以幻画相救,我又记起那次在青泉山遇险时,迷糊中亦看到了一个白影。他也是这般侠义心肠,想到此处我禁不住要从床榻上跳下来,向他施礼致谢。
“诶,你下床干什么?你身体还很虚,需要好好静养。”
果然,一只脚刚着地,我就感觉像是踩到棉花上一般,头又晕乎起来。他见状上前来扶我,只是那道青影比他更快一步。
“这次多亏前辈的幻画,我才能从那群人手中逃出来。”
那双青袖轻轻替我被锦被拉上来了些,又坐回到桌前喝起茶来。马师有眼色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来对我道:“那幅画确实是我画的,但你要感谢的另有其人。”
“前辈的意思是——”
余光瞥见那把轻晃起来的折扇,忽的传来一声咳嗽声。马师有眼珠一转,一拍脑袋换了个话题同我说道。
“对了,既然你醒了,我把这两封信给你。”他从怀中拿出两个信笺递给我,“这是一日前从两只红嘴鸽身上取下来的,梦兄说都是从你师门中传出来的。”
红嘴鸽正是陌上山庄传信用的独有的鸽子。我神色一凝,立刻展信看起来。
果然,这两个信笺,分别是师父和小玖传来的。我看得双目愈发凝重,拿着这两个信笺的手竟然有些发颤起来。
屋里久久未传出话语声,那二人似是十分有默契地等待我开门。我放下信笺垂着眼睑静默了片刻,才慢慢抬起了头。
“马前……”
“等等,叫前辈我听着挺变扭的。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小丫头不如就直呼我的名字?”
眼前之人扬起唇角,眼中似颇为诚恳地同我打着商量。也许他是想故意调和下此刻沉重的气氛,只是我另有心事,脸上并未化开愁容。
“师有先生,”我一顿,坐在床榻上冲他抱拳道,“我有一事想问问先生。”
“哦?你要问何事?”马师有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话语间尤为轻松,“若是吃喝玩乐的事,你要问梦兄,他比我精通。若是有关画技,我倒是能跟你说道一番。”
“是十八年前荆水大战一事。”
那正要往他口中送入的茶盏一顿,马师有肃起脸色道:“抱歉,若是这事,我无可奉告。”
“师有先生,你……”
他仅抿了一口茶,便打断我的话,“十八年前我便隐退江南,从此不过问江湖之事。小丫头,你找错人了。”
“那师有先生为何要来荆水?如今荆水一带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与十八年前的事脱离不了干系,我不信先生听了会无动于衷。”
马师有面色一滞,仍是半垂下双眸喝起那盏茶来。
“师有先生画技高超,被人尊称为‘画侠’。原以为先生亦是侠义心肠,没想到竟以退隐江南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