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的一边的确还留着一大块花生糕。五婶婶的眼睛看了过去,轻笑起来道:“这些花生糕已经提前被人定下了。”
“原来是被人定下了。”柒夜喃喃,正说着话,见到小吕先生从里屋走出来。
“五婶婶,今天的花生糕卖得怎么样?”
“当然是全部卖完了。”五婶婶脸上喜气洋洋,下意识地摸了摸鼓鼓的荷包,“我说小吕先生,这一屉花生糕可是不够啊!什么时候多做一点,那客人们也高兴。”
小吕先生微微向她躬身作揖,又将垂下来的灰发带撩拨到脑袋,只淡淡一笑,“是五婶婶太给我面子了。不过婶婶也晓得我的规矩,落日西山至,做一屉,时辰正好。”
五婶婶听罢便不再劝下去,亦是轻轻颔首道了一声“也是”。她又侧身将案板上的那块花生糕仔仔细细地用油纸包起来,从荷包中取出几个铜板连同油纸包一起递给了小吕先生。
小吕先生只接过了油纸包着的花生糕,却把那递给他铜板的手推了回去。五婶婶见状,先他一步说道:“小吕先生拿着吧!先生总是分文不取地替我这小店做糕,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说,自先生来后,我这小店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这点小意思,还请先生收下。”
“婶婶您又来了。”他说着退后一步,双手握着油纸包又向五婶婶欠身道,“我们先前就说好的,来婶婶这里做糕,我出力,您准备食料,完后让我带回去点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回回都让先生白做。先生白日在私塾里辛苦授课,下了学还要来我这小店做糕。我能帮先生的也不多,这些钱先生还是收下吧……”
许是见她越说越多,步子也跟上来,小吕先生连连退后,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五婶婶,既跟您约法三章,这钱我是万万不会收的。您若是再这样,赶明儿起我就不来了。”
“别啊,千万别!”
身前的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但到底是个满腹墨水的读书人,自有一番原则和底线。五婶婶叹出一口气,将铜钱放回到荷包中,“先生自有先生的道理,婶婶我就不强迫先生了。”
“多谢五婶婶体谅。”小吕先生又朝她一作揖后,继而看了看外头沉沉的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同婶婶告辞了。”
五婶婶点点头,冲他挥手道:“先生慢走。”
他最后向五婶婶躬了躬身,回头时望见一旁的柒夜和梦云生二人,亦是轻轻颔首了下,携着那剩下的花生糕离去。
等小吕先生在店门外的那条弄堂里走远后,五婶婶的目光才逐渐收回来,又是钦佩又是赞许地低声道:“小吕先生真是一个信守承诺、高风亮节之人。”
听到这番话,柒夜和梦云生相互对望了一眼,便知彼此目色中浓厚的兴趣。
柒夜到底是女孩子家,有些藏不住话语,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那出神的五婶婶道:“五婶婶,既然花生糕这么受人欢迎,那位小吕先生到底为何不多做一些?”
五婶婶抬起眼睑回过神,见最先到来的那两位客人并没有走开。她一边收拾着案板,一边同他们说起来,“我见二位有些眼生,是初次来汴州的客人们。刚才那位小吕先生可不简单。他不仅仅会做花生糕,还是这一带妇孺皆知的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柒夜回想起方才见到那人的模样,恍然大悟地颔首道,“也是了,难怪我见他一身文人的气质,还有一副读书人的傲骨。”
“姑娘也看出来了?”五婶婶亮起双眼,放下手中的擦布,挨近他们几步。
“二位别看小吕先生有些生人勿近的样子,他可是一个大好人。这汴梁有墨水的秀才全都进京赶考去了,唯有小吕先生愿意留守此处教书育人。他学问好,私塾开得也极为公道。小吕先生的私塾里男娃娃和女娃娃都收的,尤其是女娃娃。女娃娃读书,他不收钱。而男娃娃每月也只需交予他三升大米,供供孩子们正午时的口粮。”
“开私塾育人,男女兼收,有教无类。这样的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别说姑娘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也只知汴州城里仅有一个这样的先生,只怕全四陆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每每说到方才来的那位先生,五婶婶那张略露沟壑的脸上就尽显柔情,此刻又慢慢皱起眉来。
“不过说可惜也是可惜的,小吕先生为他那私塾蹉跎了八年。想想再过一段日子,他头回教的那些孩子都能上京赶考了。他有大好才学,又是仪表堂堂,至今仍未成家,还要照顾一个……唉……”
五婶婶念到此处及时以叹息声止住了嘴,轻摇着头垂下眼睑。等她再看向柒夜和梦云生时,那股生生的惋惜之情已被她抛出脑后,又露出初见时那热情洋溢的笑容。
“市井妇人,总喜欢跟客人说些套近乎的话。总之啊,这位小吕先生人好心善,客人们都喜欢吃他做的花生糕。五婶婶敢说,小吕先生做的花生糕才是汴梁第一的花生糕。所以二位客人并没有来错地方。”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少了。可怜我现在还回味着唇舌间的留香。我还想着给家乡的友人带去一些尝尝。”
“没办法,每人每日限购两块花生糕。这是小店的规矩,也是小吕先生定下的规矩。”
“既然如此,我二人明日黄昏再来光顾五婶婶的花生糕铺了。”柒夜扬起了眉眼,抱拳而道。
“欢迎至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