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邗姜紧张地望着田穰苴。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地会见田穰苴。
额前有一缕白发,田穰苴生得高大,五官端正,不算难看,却有一嘴胡须,端得粗犷,然而……
吕邗姜眨了眨眼,忽觉田穰苴长相虽是威武,年纪似乎大了一些?
岂止“大了一些”?——明明都能做父女了!
此时,田穰苴早已年逾四十,可他外表却意外年青,看起来只才三十余岁!
兼之经历了征战杀伐,田穰苴的气势更是不同凡响:光是往那一杵,浑身便散发着锐利的攻击性,好似一柄随时出鞘的宝剑——好在田穰苴已经尽量地收敛,吕邗姜却仍旧不安地颤了颤眼眸。
吕邗姜不得不承认:田穰苴不愧是统领,气质方面当真一流,或许比得上孙武?
“走罢?”田穰苴完全没有拘谨之感,熟练得仿佛是吕邗姜的老友,主动地发出邀请,示意吕邗姜最先离开偏殿——毕竟站在偏殿之外,根本没法进畅然地商谈。
定了定神,吕邗姜点了点头,跟在田穰苴的身后。
一旁侯着的侍女冬多下意识地跟随而去,却被吕邗姜轻声地嘱咐她不准跟去。
冬多用眼神焦急地望着吕邗姜,吕邗姜却使个眼色,让她先回府去。
冬多无奈地领命,缓步地离开。
田穰苴一言不发,将这对主仆的言行看在眼里。
尔后,一男一女走至一处角落。
此刻,四下无人。
深呼一口气,方才冷静的吕邗姜莫名地紧张起来,想起眼前之人赫然是自己的未婚夫,不禁出声道:“邗姜也不多想说,只请田统领取消与邗姜的婚约罢!”
吕邗姜说得真谓开门山见,一点也不含蓄。
田穰苴微微一惊,奇道:“为何?”
“还问为何?”吕邗姜扬起脸庞,注意田穰苴,打定主意想要观察田穰苴是否在戏弄她,“不知田统领是否知晓,邗姜内心已有心上之人……”
田穰苴面无表情。
吕邗姜又道:“……邗姜不提,想必田统领也已得知了罢?毕竟邗姜一介庶女,竟不知死活地迷恋吴国君王——闹出这番笑话,这事早该传遍临淄宫了?”
“是又如何?”田穰苴淡定地反问一句。
是又如何?
吕邗姜不敢相信地瞪着田穰苴,又惊又喜,不太理解田穰苴的想法:他明知自己心有所属,竟还不介意,还非要娶她?——甚么意思?换作一般情况,不早就气得跳脚,到处嚷嚷着要解除婚约才对么?为何……
“田统领,您见过邗姜么?”吕邗姜认真地反问。
“见过。”田穰苴回答。
吕邗姜眼光一闪,相当意外。
按捺心底的吃惊,吕邗姜细细地端详田穰苴,努力地回想,猛地记起了——
“是你!”吕邗姜手指田穰苴,“你……你是不是三年前的那个……?”
大约三年前,吕邗姜亲自带人前往吴国,路遇一名落魄的男子,顺手递给他,几些钱帛,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那也是侍女出面的呀?她顶多也只和他打个照面呀?为何……
“是你!”吕邗姜失笑,佯作轻松,“真是太巧了,没想到……”
“……从那以后,苴便心仪邗姬了。”田穰苴比吕邗姜更直接,坦然地宣布。
吕邗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田穰苴深情地凝视吕邗姜,甜言蜜语接二连三地大放送,接着道:“因此,即便邗姬心有所属,苴也相信,以后邗姬的心必属于苴。”
吕邗姜耳根子都红了。
自从与吴王夫差离开之后,吕邗姜很久都没听过这样的情话了。
吴王,吴王……
心中一痛,垂下眼眸,吕邗姜不知该做何反应。
论理,心上人背叛了她,且她遇上未婚夫,未婚夫又对她表白,她该是欢喜才对,可是……
“苴会对你好的。”田穰苴丝毫不提及吴国的那名君王,生怕引起吕邗姜的感触,“并且,你我的婚约更是大王亲口允诺,难不成你还想反悔么?”
“并不。”吕邗姜咬了咬唇,“只是邗姜……略有不甘罢了。”
田穰苴扬声道:“苴知那人已娶了夫人,根本没有在意你!”
“可是……可是……”吕邗姜一时慌乱极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田穰苴定定地注定吕邗姜,又道:“你且宽心,苴定不负你。”
这句话忒耳熟!
当年吴王夫差差不多也说了这样的话来!
思及此处,吕邗姜拉下脸来。
却听田穰苴道:“放心,你就乖乖等着出嫁罢!”
言罢,田穰苴转身离开——
根本不给吕邗姜一丝辩驳的机会!
甚至,连他即将负责开凿运河一事都刻意地避开不提。
吕邗姜:“……”
吕邗姜瞠目结舌。
“能给邗姜一点时间么?”吕邗姜突兀地大喊,“邗姜想去吴国,想去找吴王夫差!问他究竟负没负邗姜!倘若他负了,邗姜必定对他死心,从此只会专心对待你!”
却见田穰苴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表示爱莫能助。
吕邗姜捂着脸庞,无声地哭泣。
这一时刻,她真要奔去吴国,但她深知,仅凭她一人,根本没法做到。
没人能帮她。
她只能乖乖地嫁给田穰苴么?
田穰苴深深地叹息——
他绝对不会放开吕邗姜前往吴国的。
即使吕邗姜和吴王夫差没法在一起,他也不愿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