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凌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医者,正在跟王珺悉悉索索地交代:“这位小师父,只是突然受到惊吓,心力交瘁。”
王珺一脸担忧地望向躺在床上的紫凌,却发现,紫凌正瞪着大眼睛,空洞地望着某个虚空。
王珺连忙将紫凌扶起身来。
但紫凌,还是呆呆地,不言不语。
王珺叹了一口气,温言细语地说道:“紫凌,你别难过。冰阳直到临死之前,还一直挂念着你。他一直嘱咐我,如果有机会走出玄界,一定要去找你,告诉你他的消息。他说,你一定也在挂念他。这个,他让我交给你。”
说罢,王珺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紫凌一看,竟是一个干枯的草蜻蜓。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就开始为她编的草蜻蜓。
紫凌的眼睛模糊了。
她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了很久。
哭得昏天黑地。
因为紫凌觉得,这一生的眼泪,都可以在用在这一刻。
以后,再也没有她值得一哭之人了。
她哭着,把干枯的草蜻蜓揉碎了,洒在冰阳的墓前。
因为这草蜻蜓,她早已经记在心里,不会忘记。
等紫凌终于哭够了,王珺才幽幽地对她说:“我答应过冰阳,要护你周全。所以,我很快就会派人,想办法将你安全送出玄界。”
紫凌却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良久,紫凌抬起头,望向王珺,嗓音沙哑地说道:“珺公主,你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但是,我必须要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王珺有些吃惊,不解地问道:“什么事情,会对不起我?”
紫凌面容憔悴,她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说道:“我要找你的父亲王逊,报仇。”
“报仇?”王珺愣住了,她的脸变得苍白,有些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紫凌望向远方,仿佛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她的音调冰冷:“我在赢氏朔州之时,你的父亲王逊,指使魍魉,误杀了我的师父缘生大师。我必手刃仇人。”
王珺,不愧是蓟州未来的女王,有着异于常人的胸襟。
她施惠于人,未求报答,现在反而要面临这受惠之人的倒戈一击。
但是王珺没有说话,反而低头沉吟起来。
数息之后,王珺抬起头,认真地盯着紫凌。她的语调依旧温润甜美,却是掷地有声:“紫凌,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我父王,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缠绵于病榻,不能处理国事。现在蓟州的大小事务,实际上都是由我和部分父王的亲信之人,代为处理的。”
“缠绵病榻?”紫凌皱着眉头,情形竟是如此,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紫凌想了想,问道:“那如今,魍魉,是由谁控制?”
“是我。”王珺坦荡荡地回答道:“但是紫凌,我对天发誓,我并没有下过,对你和你师父的追杀命令。”
紫凌望着王珺,有点出神。
这个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面容,又手握重权。王氏一族,虽多有骂名,但是王珺行事,却仿佛颇磊落。
她所言,能否相信?
紫凌只觉得心中如一团乱麻。
恍惚之中,只听见王珺又说道:“现在魍魉虽在我手中,但是,我与你并无仇怨,我为何要追杀你呢?紫凌,你务必要相信我。”
紫凌皱着眉头,思虑良久,终于点点头,说道:“珺公主,既然冰阳信任你,那我也相信你。但是,杀人者,确实是魍魉无疑。如果不是你,也不是王逊,那究竟是谁下的追杀令?”
王珺冷冷地说道:“其实,确实还有另外一个人,可以调动魍魉。”
“是谁?”紫凌心中一紧,感觉真相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洛千寒。”王珺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扎在紫凌的心里。
“此人觊觎蓟州王位已久,他手段阴毒,常杀人于无形。”王珺提到洛千寒,仿佛颇为忌惮:“他定是畏惧你为赢氏所用,有心将你除去,却一击不中。见你来到蓟州,就打算先下手为强。幸好我及时将你接来我府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初入瑶光城时,洛千寒对自己还颇为友好,紫凌不禁心中恼怒。
果然是阴险之人!
隐藏在笑面之下的歹毒用心,比刀剑,更能伤人。
紫凌神色一肃,向着王珺一抱拳,朗声道:“珺公主,多谢提点。血海深仇,今日就是了结。”
说罢,紫凌就要离去。
却被王珺一把拉住。
王珺有些嗔怪地说道:“你太冲动了!洛千寒武功高强,手下高手如云,你要报仇并非易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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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计议,是一种煎熬。
紫凌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出神。
王珺的潜光阁,到处是繁花。
各色繁花,在枝头开得热闹,像极了当年花开动京城的牡丹。
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当年紫凌身边,有聒噪的晋满,惆怅的冰阳。
如今,只剩下她孤单一人,形影相吊。
天地那么大,紫凌觉得空荡荡的。
玄界多地热,简直热得惊人。
但是此时紫凌却冷得发抖。
原来,孤独,是一种感觉。
寒冷的感觉。
紫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恪离剑。
冰阳。
冰阳!
原来萧南前辈说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