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空紧搂着碧曼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他觉手腕一阵被利刃刺入般的疼痛传来,令他不得不无力地垂下紧捂在碧曼眼前的手。
于是,碧曼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赤索里被万千苗民一刀刀剜肉剔骨!
当晚子时,一具森森白骨白亮亮飘摇在校武场外的树梢,干净得没有一丝附肉,鹰鹫在天空中飞旋着盘桓着,没有一只飞来啄食。正在这白骨飘摇之时,天空乌云四合电光烁烁,暴雨如注间一声炸雷,校武场外火光骤然冲起,一团白雾飘过,森森白骨在顷刻间化作了齑粉。
烛渊负手而立在王都大殿外的走廊上,看暗夜暴雨,眸光沉沉。
“大人!”忽然,曳苍带着欣喜的声音由远而近响起,“将士们还有百姓都呼喊着想要见你,你瞧——”
曳苍顶着一顶斗笠从雨帘中冲到廊下,本是一脸欣喜地抬头,可在看到烛渊时,他刚从头顶取下的斗笠砰然跌落在地。
“大人,你——怎么,怎么会这样!?”曳苍的声音由欣喜转为震惊,夹着控制不住的颤抖,睁圆着双眼,不可置信与愤怒一并喷发,“是她,大人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是不是!?”
烛渊只是淡淡看他,没有说话,曳苍面色渐渐泛白,定定看着烛渊片刻,转身冲进了大雨中。
一阵风起,曳苍方才掉落在地的斗笠在烛渊脚边左右晃了晃。
“大人,曳苍突然这么匆忙是怎么了?”曳苍离开之后,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布诺也从雨帘里走了来,在看到廊下的烛渊时,脚步一时间定在了雨里,声音如曳苍方才一般颤抖,“大人,您……”
“代我去见见那些将士与百姓,然后跟着曳苍,别让他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夜的寒风夹着冷雨扑面,冰冷冰冷,烛渊的声音轻淡得令布诺几乎听不清。
布诺在大雨里驻足,似乎在深深沉思着什么,良久他才向烛渊微微躬身,应一声“是”,在雨中转身走了。
烛渊看着布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帘中,淡淡笑了,也慢慢走进了如注大雨中。
改天逆命的代价,终是来了。
幽潭草泽。
雨水冲刷着大地枝叶发出轰轰哗哗的声响,仿佛是上天痛苦的悲泪,要为苗疆冲刷掉这两个多月来的惶惶与血腥,还苗疆一个从前的干净祥和。
暴雨突然倾刷之时,龙誉正与还存活下来的教徒以及从深山中出来相济的精壮苗民将牺牲的苗民尸体一一抬到挖好的土坑旁放好,他们本想将牺牲的苗民皆入土后才歇下的,奈何雨势太大,他们不得不停下先避避雨。
许多苗民牺牲,悲痛在所难免,可他们所付出的一切以及性命没有白费,唐军终是撤离,他们终是守住了苗疆!
此时终于能好好躺下歇一口气的龙誉顾不得搭建的茅草棚中脏污湿黏的泥地,倚着木柱瘫坐在地,粗粗喘着气。
终于是撑住了守住了,他们只有两百人,加上后来到来的精壮苗民也仅不足五千号人,且他们还不是圣山训练有素的教徒,足以可见抵挡唐军两万人的难度,且他们面对的还不仅仅是两万敌人而已,中原有的是前仆后继的人。
眼看着堆积的尸体愈来愈多,黏稠的血流淌在地上多得泥地吸都无法再吸干净,整个幽潭草泽尽是扑鼻的血腥与紧张的喘息声,若是唐军在继续进攻,只怕再有不到一月,他们便全全成为一具具尸体,幽潭草泽也就被攻破,苗疆就会被毁。
如今,以牺牲了四千多人,圣山两百教徒几乎战死为代价,终是守住了苗疆了,那些牺牲的弟兄们,终是能瞑目了。
龙誉掬了一捧身旁大缸里的冷水来喝,虽已是春日,但是苗疆的春仍是有些冷得透骨的,更别论此刻又是深夜又是大雨的,一捧冷水下肚,冰冷席卷肠胃令龙誉脑中困顿顷刻消失,而后慢慢站起了身,取了挂在木柱上的一件蓑衣和一顶斗笠,穿戴好,就走出茅草棚。
有两名浑身被泥水和血水脏污透的精壮男子立刻跑到她面前,劝她先好好歇着不要再四处走动,龙誉只是豪气地拍拍两人的肩,而后拨开两人,往雨里去了。
大风大雨里,她瘦小的身影有些摇晃。
中原人善变且狡猾,她必须时刻警惕着,万一这撤兵只是他们的一个障眼之计……
耳畔,是雨水冲刷树干枝叶发出的轰轰之声,令龙誉不禁想起了去年她到圣山盗药的那个夜晚,只不过那时是夏日,现在是春日而已。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圣山的大祭司不是老妖怪,而是个漂亮的白面小男人。
想到烛渊,龙誉有些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那个白面小男人定还好好的,那就等她确认唐军不会再重返之后就去找他,然后——
可是,雨水好冷啊,这蓑衣似乎坏了,挡不住风雨,冷得很,还有夜里她明明能辨得明方向的,怎么此刻却感觉自己什么都辨不清了,似乎连来时的路都辨不清了。
突然,龙誉虚浮的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到了一地泥泞中,竟是没有一丝气力站起来。
在她走过的路上,似乎有火光在靠近。
雨水好冷哪,突然好想那个别扭阿哥的怀抱,虽然也是冷冰冰的,可就是很想……
暴雨停停又歇歇,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才肯真正停歇,苗疆刚度过被中原毁灭一劫,又面临着上天的考验,雨水,泥流,一时使得众多苗民无家可归。
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