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然经过春雨冲刷的蚩尤神殿中庭还是露出了点点绿意,带着扑鼻的泥土之味,水流声潺潺,给一向静寂的蚩尤神殿平添一分生气。
烛渊将龙誉背到了偏庭的水池,将她轻放在庭中石凳上,而后搬过一块圆润的大石块放到了池子边上,随后将龙誉抱到池边大石块上坐好。
而龙誉,在被烛渊背到背上时就觉得铺天盖地的冷,再进入这暖暖湿气缭绕的偏庭就觉得更冷,不由用身上的大氅将身子裹得紧紧的,瑟缩着颤抖着,与此同时,那不知破了多少道口子的脚底也在生生的疼,使得她的脸上色以及双唇慢慢泛白。
“阿哥,把我扔下水里暖暖呗。”龙誉冷得牙齿有些打颤,不明白烛渊为何不是如以往一般直接将她扔到水里而是将她放在池边上,明明她现在才是最最需要这暖暖池水的时候。
“阿妹想把自己身上的伤口泡得肿胀肿胀,连着整个人也肿胀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把阿妹扔进水里。”烛渊淡淡看她一眼,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在龙誉的震惊中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被冻得红紫的脚慢慢抬了起来。
就在烛渊看到龙誉无一寸完肤的脚底时,淡然的眼神不由凛了凛,道一声“等着”,而后慢慢站起身,离开了偏庭。
龙誉看着烛渊的背影,看着那在料峭春风中微微飞扬的及腰白发,心无比疼,不忍再看,别开头,趁着烛渊不在连忙褪了身上已然算是破烂的衣裳,弓着脚板蹦到了温热的池水里。
“嘶——”温热水刺激脚底以及身上的伤口让龙誉疼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立刻从水中蹦了出来,拿起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大氅裹在身上,牙齿打颤地缩坐在大石上。
烛渊回来之时手上拿着一只木匣子,臂弯里挂着干净的衣裳和夹袄,在看到扔在池边上的脏污衣裳以及坐在石头上用大氅裹着身体瑟瑟发抖的龙誉时,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妹你这是脑子被冻傻了还是冻坏了?可怜我这刚白了头的命,以后居然要和一个傻子过日子。”
烛渊无奈感叹时,将臂弯里的干净衣裳扔到了龙誉头上,再一次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将手中木匣子放到了身侧。
“你才是傻子!”龙誉易怒的火气被烛渊激起,将头上的衣裳用力扒了下来。
“正因为是傻子,所以才会看上傻子。”烛渊淡淡看向又和寻常无异的龙誉,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垂眸,身手握着了她的脚踝。
龙誉正怒得要瞪开烛渊的手,烛渊又凉凉看了她一眼,冷冷淡淡道:“阿妹,我可不喜欢瘸子,阿妹再这么乱动是想以后做瘸子么?”
她脚底的伤口在溃烂,幸而只是春日,若是夏日,她这双脚早已废了。
在这还冰冷的春日就这么赤着双脚只着一件里衣来找他,甚至连双脚废了也不在乎而只要见到他么?
这就是被人捧在心尖手心在乎着的滋味么?
而烛渊的话果然让龙誉安静了下来,任他握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放在手心拧眉细细瞧着。
烛渊将木匣子打开,只见木匣子里堆放满大小陶瓶,剪子棉布棉花小短刀等东西,烛渊从中拿起一块小棉布在池水里沾了沾,而后开始慢慢擦洗掉龙誉脚底板上的泥与灰,神情认真动作温柔细心得让龙誉看得既感动又心酸。
“阿妹面子真是大,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伺候别人。”烛渊一边细心地为龙誉处理伤口,一边不冷不热浅笑道。
“我也不要别人给的面子,我只要阿哥的就够了。”龙誉歪头看着专心致志的烛渊,一时间忘了冷也忘了疼,见烛渊没有抬头理她的打算,不由又叫了他一声,“阿哥。”
烛渊未理,更别谈抬头。
龙誉又唤,烛渊只轻轻嗯了一声,只专注地看她脚底溃烂的伤口清理干净了没有,依旧没有抬头。
“阿哥!”龙誉扬声,烛渊终于微微蹙着眉抬头,“阿妹,我要聋……”
然,烛渊的一个“了”字还未说出口,微张的嘴便被两瓣柔软堵住,有苦咸的泪意透过他们贴合的唇瓣浸入口中。
龙誉只是轻轻捧着烛渊的脸,轻柔爱怜地轻轻吻着他,泪流汩汩,而后松开手,用手背一下一下用力擦着自己的眼睛,想要制止泪水,反而愈擦流得愈多。
烛渊轻轻叹口气,“看来不仅是瘸子,还是个瞎子。”
“阿哥,我不想哭的,不想哭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怎么办……”龙誉用手背用力擦拭着自己的眼角脸颊,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完完全全展示自己的软弱与无助。
她不想哭的,可一看到他温柔的眉眼与他的白发,就会让她想到他所承受的苦难,她的心就生生的疼,仿佛被人撕裂开一般,想愈合却愈合不了。
她承认她没用,既然选择了要离开小哥哥却还让他为她这么付出,她不坚强也不勇敢,她恨自己,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哥,心好疼哪,疼得总是想哭,疼得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龙誉的眼眶被她搓得红肿,泪却仍如雨下,双肩不断微微颤抖着。
龙誉的泪仿佛滴到了烛渊的心上,滚烫地灼烧着,揪痛揪痛,单膝跪到地上撑直身,将龙誉揽到了怀里,让她将脸埋到他怀里,龙誉一贴近他的怀抱又开始嚎啕大哭。
三十九年,等到有人待他至此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