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长福宫中。
一身华贵凤装的皇后娘娘坐在鎏金的凤椅上,面色阴沉,心口不断起伏,就连搁置在椅子扶手上,保养得宜的白嫩手指也跟着颤抖着,显然气得不轻的样子。
在雕琢着凤翔云天的凤椅下,是一段极短的阶梯,铺就的红毯一直往下延伸,不远处,正跪着一个相貌普通,气质阴郁,穿着深蓝太监服的阿翔。
过于安静的氛围让长福宫大殿更显得压抑了。
阿翔跪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阿翔还以为皇后不会搭理他的时候,蓦然皇后开口了,嗓音不似以往的高傲,而是单着深深的疲惫。
“你可知道,你若这样孤注一郑,万一失败了,那么太子……他的位置可能保不住?”
“回娘娘的话,奴才知,但是现在晏世子都已经逼我们逼到这一步了,若是我们再不做点什么,太子这位置,我们也是保不住的.”阿翔沉声回答,语气坚定,带着赴死的决心。
“放肆!”
这句毫无遮拦的话刺痛了皇后,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冷遇,以及皇上明里暗里的敲打,以及几乎软禁一样的生活,她的心底便感到一阵阵窒息得慌。
这种窒息感,就如二十年多前,她还未嫁入宫中那段时间一样。
“都是贱人!都怪本宫心软一时,若是早前能狠狠心,也不至于现在养虎为患!”
看皇后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刚抬起头来的阿翔心疼得攥起了拳头,眼底的爱恋浓得快要溢出来了,却也只敢偷偷垂下头,小心地把那点心思藏了起来。
“娘娘,让奴才去吧。”
阿翔最后看一眼皇后娘娘,把她的容颜深深刻在心底。
虽然这张容颜没有了二十几年前的娇俏,甚至因为经常抿着唇,蹙着眉,法令纹深了许,眉心多了些浅浅的川字皱纹,但是他的心底却丝毫不减当年对她的爱恋。
甚至因为岁月沉淀的缘故,反倒更加的深沉了。
这一次晏世子把坝山城的消息写进折子里,送上了皇上的龙案,里面那些条条罪状都让朝中哗然,但是这条条罪状却又让大家都指向了太子。
直言幕后黑手就是太子殿下。
因为查来查去,便查到了坝山城的苏府尹身上。
更是万万想不到苏府尹的前身竟然只是一个略通文墨的挑货郎而已,最后走的是太子外祖家常邑侯的路子,成了一个九品儿的芝麻小官,但是现在竟然已经成了执掌一方的府尹。
这速度,若是说苏府尹身后没有人,那谁会信呢?
更有甚着, 有人查到,苏府尹每年都会给常邑侯府进供……
阿翔觉得这些都是针对太子的阴谋,皇后娘娘更是觉得,这里面都是晏世子的手笔。
自从皇后怀疑晏世子的真实身份后,已经派出数人对晏衍进行刺杀,最后因为人手折损了太多,加上晏衍突然领旨南下,刺杀之事才会停下。
以己度人,皇后觉得,若是有人接二连三想要了她的命,她定然不会放过对方,要让对
方全家人陪葬!
皇后更是相信,以晏世子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她的身上。
那么晏世子身在坝山城,用坝山城的事引导舆论,把锅都甩在太子身上,这种行为太正常不过了。
所以这是晏世子的报复!
皇后如坐针毡,只知道不能让晏世子回京,若是晏世子真的回京了,以晏世子在皇上心中重要的位置,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太子的。
更有一根刺深深的扎在皇后的心里,若晏世子身上的血脉真的是真龙所出呢?那更是不能留了。
每天恨不得把晏衍杀之为后快的皇后听到晏衍已经准备回京的消息后,更是坐不住了。
“死!必须让他死,不能活着回来!”皇后的呼吸急促,双目刺红,对阿翔交代道。
“你去,与姬先生打声招呼,让姬先生想办法多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不惜多用银子招揽江湖中的人,即使恶人也行,只要武功高强能取人命的便可,一定要把晏世子的命留在路上!”
看到皇后不再因为前几次的刺杀失败而畏首畏尾,要全力的放手一搏之后,阿翔重重地给皇后最后磕了一个响头:“娘娘以后请多保重,奴才去了。”
这一番话,像诀别。
皇后看着迎着光慢慢走远,只给她留下一道萧索的背影那人,这二十多年来,心底竟然有了些许的难过。
当年心底全都是皇上,本以为能进宫,能做他的皇后,能留在他的身边,最终肯定会得到皇上的心,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都仿若梦中花,水中月。
到头来,这深深的宫闱中,一直伴在她身侧的,竟然只有这人,他不顾世人眼光,不顾家中长辈,不顾自己……会断子绝孙,主动进了宫做了监人。
“表哥”蓦然,皇后慌乱地开口喊道,她有一种感,似乎,这一次把这人走出这长福宫,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快要走到宫门处的阿翔听到皇后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表哥”后,身子震了震,挪动的脚步重如千斤,他缓缓转身,眼底发红,竟然有了泪意。
隔着有些朦胧的泪眼望着那个高坐在凤椅上,那个惊艳了半辈子时光的女人,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这么多年来,最为释然和爱恋的笑容,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朝外走去。
坐在凤椅上的皇后看着那道单薄的背影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