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是天下最随心所欲之人了,这突然来看望两个儿子,已经就是十分奇怪了。
皇帝的行程一般都是有定数的,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都是有定数的,粘杆处要到处踩点,将一切可疑人等还有障碍物予以清除,确保皇帝的安全,像这样临时起意就过来,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就比如上次李玉和福康安说要去西苑泛舟,又要在紫光阁用膳,福康安就要预备下侍卫,先提前着把各处检查过才行。
这一次前来阿哥所,不仅是金秀惊奇,就连伺候的李玉也很是惊讶,皇帝今日忙里偷闲,想去御花园看梅花,这原本是寻常之人,天子素来喜欢风雅之物,偶尔起魏晋fēng_liú人物之思,也是寻常,但到了御花园,可巧梅花却是没开,原本李玉是想着直接奉驾回养心殿,可皇帝却说要来重华宫瞧一瞧。
重华宫乃是昔日他和孝贤皇后少年夫妻居住之所,皇帝偶尔会来悼念,这也正常,皇帝在重华宫独处了一会,这才复又出门,风雪交加,雪势越发大了,李玉给皇帝撑伞,“万岁爷,雪越发的大了,奴才伺候着您回养心殿吧?”
“这里再过去是什么地方,”皇帝情绪有些不高,指了指重华宫附近的殿宇,“是谁住在这里?”
李玉抬起头来冒着大雪看了看,“再朝着前头,就到了阿哥所了,如今是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住在里头呢。”
“朕却是从未去过他们这,走,李玉,咱们去瞧瞧。”
皇帝要来阿哥所见两个皇子这就是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皇帝竟然会来永基这里一探究竟,而最让李玉奇怪的,皇帝竟然是会让十二福晋元氏来搭话,想到之前皇帝在养心殿也和元氏说过几句话,这代表了什么?
再联想到刚才元氏忙不迭的收了那个盒子,李玉不由得暗暗留心起了这个自己本来不关注的人。
皇帝问金秀,金秀说了一番人情世故,无功无过,皇帝不置可否,“今日的宴席,也是你预备下了?”
“实在不敢称之宴席,”金秀回道,“臣妾预备了几样菜,又温了酒。”
“哦?”皇帝微微挑眉,“你且说给朕听一听,预备了什么。”
皇帝怎么会这么无聊,就连自己这些人吃什么都要听,金秀很是无语,心里头虽然不耐烦,但是面上却是丝毫不能露,她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按照实话实说,想必是没有什么错处。
“臣妾先是预备了四样茶果:蜜渍银杏果,八宝梨干,炒西瓜子,红枣;请十一爷和十一福晋喝过茶后,就请入座,安排了八道菜,四样凉菜是凉拌葫芦丝,金钩醋白菜,糟香鸭掌,镇江肴肉,后头是四样热菜:口蘑炒笋片,烧鸭子锅,酸菜白肉锅,炒鹿肉,还有两壶绍兴酒,最后就是一样饽饽。”
这一番话儿说的清清楚楚,干脆利落,难得的是元氏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骄傲神色,李玉在宫里头见过许多办事利索说话爽快的聪明人,但是这样说话办事利索的人,能够不露出骄傲之色,这才是最难得的,元氏说话干净利索,却没有露出什么得意高兴的表情,这是很难得的。
李玉暗暗点了点头,但他可太知道皇帝如何了,问这个压根就是不是想听报菜名,他应该还有后头的话儿要问,只是亲近如李玉,知道皇帝对待大臣如何,对待皇太后如何,对待嫔妃如何,对待儿子如何这些都非常清楚。
但还真的不知道,对待儿媳妇是如何的性子……今日倒是要好生瞧一瞧究竟,揣摩一二了。
李玉守在皇帝身边,垂着手低着头,眼神一闪,耳朵悄无声息的立了起来。
“你们素日都是如此吃食吗?八道菜,倒是不错!”
“是了,”永瑆见状忙插话说道,“儿子今日过来一瞧,也实在吃惊,儿子素日在家里都是用的简单,本以为旁人也是如此,没想到了十二弟这里,竟然是这样的丰富,儿子时常也教训十二弟了,实在是不能如此奢侈铺展!”
永基脸色微红,金秀不免心里头微微皱眉,这个永瑆,果然是,就忍不住要表现自己,还要贬低旁人,皇帝对着永瑆的话儿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金秀。
永瑆永基站在李玉对面,面朝正殿,金秀背对着书桌,面对着皇帝,而富察氏似乎有些畏惧皇帝,只是靠在西暖阁外作为隔档的书架边上,低着头不说话。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注意着金秀,可除却皇帝之外,其余的人也就只有永基还挂念担忧的瞥着金秀,没人看着金秀,金秀谨回道:“十二阿哥和臣妾素日里头都是吃御膳房提供的饭食,并无二样,今日实在是要待客,故此特意安排的丰厚了一些,若是招待十一阿哥和十一福晋,都和素日吃的一样,这又如何体现待客之道呢?再者十二阿哥的俸禄是有些,但阿哥既然要让臣妾打点家里头的事务,臣妾也不能够太过节省了,免得招待不周。”
“你这话倒是也不错,”皇帝微微点头,又马上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是御膳房孝敬的酒菜吗?”
李玉听着眉心不由得一动,随即专注着的望着金秀,金秀微微一愣,“臣妾是花了银子的,御膳房并没有孝敬。”
“使了多少银子?”
“合计八两四钱三分,”金秀对答如流,“再加上了十二阿哥和臣妾今日的例菜,这才置办了下来。”
“今日用的饽饽是什么?”皇帝复又追问。
这个问题非常不妙,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