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收买李延寿一事十拿九稳,陈军早在郑国东边与郑国东处的费国做了手脚——先是郑陈交战处节节败退,而后遣兵入费,做攻打费国以取海道出其不意进攻郑国佯攻,实则暗中将此消息透漏给少许人,使这些人自以为拿捏陈国重要军情,迅速将此事报之于郑国东境处的几个将军,进而上书于东境大元帅,自以为识破陈国暗策,调重兵于横川以及周遭临海郡城,致使内陆一应与陈境毗邻重镇兵力空虚,以及、郡城重地唯一支八百人守军,归于横海郡都尉统率城防,满东境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实则陈国精锐仍尽在于此,只待时机一到,大军立时拨动入横海郡城。
而那时,自有横海郡郡守李延寿私下训练的一支精兵良将控制住整个横海郡城。东城司马景是李延寿早年心腹手下,得力干将,他以及他手下二百城守军早已归顺李延寿;西城赵武行喜饮酒,早些时候便被李延寿请去吃酒,现在应该还在郡守府醉着呢,没了主将,他那二百人也直接被李延寿收服;唯独南城与北城,一个是都尉亲自统领,一个是都尉心腹,不过区区两百人,直接被李延寿围杀,并喊话:“降者不杀。”除却都尉愧罪未能守住横海郡城自刎而亡,其余四百兵士以及都尉心腹尽皆投降,如今已被关押在横海郡大牢。
李延寿看着倒在血泊当中的都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挥手叫手下厚葬都尉,随后封闭四面城池。站立城头,他看着初升之阳,心内五味复杂,待半晌日头正空,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忽而喃喃出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谁也不知道李延寿独自一人在城头吹了一早冷风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日头正中时,他从城墙走下,面色肃然,点兵六百赶往厨师协会。
陈军的最后一个要求,未免李延寿诈降,须得他亲手递上个‘投名状’。他无能力击杀什么高阶将军,因为区区郡守,私养两千兵马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哪里还有兵马去擒杀什么军中将领?所以当他听到魏白筏说出狱中之事,脑海中第一个跳出的事情就是,投名状有了。
今日里,他当着满城百姓斩杀大郑二品京官,随后便遣派八百里加急将鹤依浓人头送到陈境,不出一日,陈人先锋便会拨发至横海郡城,一路布控防御,直至三日后陈人三十万军兵彻底占领横海郡城以及周遭诸多空虚城池,彻底将横海郡隔离大郑,届时仍在横海郡管辖内的,譬如横川城周遭的十几万郑军将孤立无援,迟早为陈国困死。
陈人答应他了,会活捉振无言,届时将振无言交给他处理,以释丧子之痛。一开始被仇恨迷失双眼的他的确想过以狠辣手段将振无言折磨致死,可是后来,他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成为了自己年轻时最厌恶的那种人,内贼、叛臣,他最不齿的人。他想,这样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儿子、小儿子呢?最后,他知道,如果振无言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也只会给后者一个痛快。
时间回到现在,李延寿看着场上吵嚷不已的这一幕,不由捏了捏头两侧的穴位,低声不耐地呵了一句:“够了!”
贝米香一物他知晓,因为此物亦是当年军中流行,他为此一连以军规斩杀了三百余人,才止住了此物在军中的盛行。他痛恨此物,因为这贝米香食用过多,会使士兵为之产生依赖性,进而成瘾,一日不食便低迷无力,却不想那日在小小饭馆之中初食此物,眼前竟出现了长子的身影。
他胸前满是刀伤血痕,背脊上插着五只箭透骨而穿至身前,他和自己讲:“爹爹,为儿报仇,儿不是死在陈人的手里,儿是死在自家人的手里,儿不甘心。”
那一次后,他将白将行雇聘身旁,因为每每吃上他做的食物,他看到的都是孩子们年幼时候的场景——长子已有些年岁,时而书房静读,时而武场演练,有时还会走到自己面前,扬起灿烂笑脸:“爹,陪儿练上一剑可好?”
二子年幼,每每自己归家,都会瞧见他一路颠跑着小短腿奔向自己,自己紧忙卸下甲胄唯恐硌疼了儿子,而后弯下身子一把将儿子抱起,抱着他转圈,瞧着他露出一排小牙齿,听他咯咯直笑。
三子尚在襁褓,是儿子们当中最闹腾的一个,他的两个哥哥小时候从不夜哭,却不料他是日日夜间哭闹,无论乳母如何哄慰都不止哭闹,唯独李延寿或是发妻一抱,才会止哭然后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是在仔细地看着爹娘,很良善的样子,倒是叫一肚子火气的李延寿和发妻突然气消,无可奈何。
那些过往李延寿都记不得了,却在吃了白将行的饭菜后每每出现在眼前。尔后,他渐渐的察觉到白探昭是在饭菜里动了什么手脚,尔后便回想起了贝米香。但即便知晓了此物,他仍是装作不知痴迷其中,因为只有在那些幻境当中,他才能仿若一切还似从前一般,阖家平祥。
他不问白探昭那些东西是何物、从何而来,亦不问白探昭的身份、由来。
可在他听到白探昭叫鹤依浓那一声‘师傅’之时,他突然心乱了,他怕杀掉鹤依浓,会让白探昭仇恨自己,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些幻境。好在,鹤依浓和白探昭显见的不和,甚至在他看来,即便自己杀了白探昭,鹤依浓都不会有半分心疼,试问二人之间这样的关系,白探昭还会为自己杀了鹤依浓而远离自己吗?
瞧见因自己一句话而吸引了全场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