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下至山腰,他听得耳畔轰鸣之声,侧目望去,竟是一条浩瀚的长河,河水冲刷着山峦,将草木枝花席卷而去。
他不记得起初这地方的模样,顺着这长河向前走去。
走了许久,河面冒出许多瓦砾残渣,与一些木板桌凳之类。李沉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内心仍是平静如初,人存于世便是如此,接受一切安排。
当他见着河面上漂来的男男女女,他那颗沉寂的心还是被触动了,他本能地移步到那河岸边,张望着波涛之下的人们。他心底的声音在低喊,可是他又无比清楚的知道,即使自己救了他们,也无法扭转他们的死亡,正如钧天君所言,一切都是注定的。但是,李沉舟还是湿了自己的衣裳......
众人没有道谢,李沉舟也没有期待这些,他转身就走,却听见了身后银铃般的声音“你是沉舟哥哥?”
李沉舟回头一瞧,才发现这人是金满满。
“你怎么在这里?”李沉舟问道。
满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所记得的事情也不多了。
理所当然,满满跟在了李沉舟的屁股后头,她心中隐隐约约的念头,便是去见见昔日李沉舟身侧的那位胖道士,应当是叫做甄圆,对吧?
......
甄圆早已回了真罡苑,他又过上了酒足饭饱的安稳生活,他接任了掌门之位,其原因竟然是他的师父不想操这些闲心了。
甄圆甚至一度认为,真罡苑已然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他们观星象谋运势,其意义何在?他搞不明白。午后跟郑疏雨一道在阳光下眯会儿,多舒坦。
千岛湖迎来了久违的客人,正是李沉舟与金满满。
甄圆出于礼貌款待了他二人,却也没有那般哭诉衷肠的yù_wàng。他与李沉舟生死患难,现在想来真是愚蠢至极,根本不值一提;那满满虽是许久未见,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感了,本来就心平气和的胖道士,愈发的平和了。
满满瞧着这个自己一直想见的人,也是同他一样,只感平淡与乏味,这千里迢迢而来,似乎毫无意义了一般。
郑疏雨侧歪着身子,瞅了一眼李沉舟,便又是睡去了。
李沉舟摇摇头,饮下一杯涩茶,当真是苦涩啊,这般感受他本是再熟悉不过的,而此刻却只有味蕾能带给他。他竟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高兴?失落?这又是如何一番感觉呢?这些描述感情的词语,都失去了意义。
“甄圆,你还记得我的命途吗?”李沉舟问道。
甄圆面无神色,道:“我都忘了你信这个。”
李沉舟道:“我当然信......我当然信。”
“你的本命签被我遗失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它在华山论剑台,你可以去那里找找,但是你找那玩意做什么?有必要吗?”
李沉舟眼光流转,没有作答。
次日,李沉舟便出发去往华山。他这才知道,那些自己闻所未闻的河流,便是这些巍峨的雪山化去所致。华山,已经不复当年模样。山中仅剩下几名弟子,苏辙还在其间,他的下把生出了些许胡渣,略显沧桑。
二人随意附和了几句便作罢,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讲的,当年之事并无提起的必要,都过去了,都随风而去了。
嶙峋的山石被掩于山雪之下千百年,今日终于重见天日。李沉舟踏步其上,硌脚得很。
论剑峰也不复往昔,环绕在山间的连绵剑声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落寞的别辞驻守于此。
李沉舟远远地望见了这位故人,本应是感慨万千,但那些都仅仅是本应该罢了。
“别道长。”
“沉舟。”
二人再无言语。
李沉舟低头探寻着自己的本命签,别辞仍是把持着那柄桃木剑。
若是积雪满山,那李沉舟定是寻不着那物件,可此刻山顶光秃秃一片,就连嫩草都没有生出新绿,寻物?应当难不倒他。
可是,一直到暮色降临,李沉舟都没有寻到自己所求之物。他不得不求助于长居于此的道人,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别道长?”
别辞缓缓望向他,却是将桃木剑掩于手臂一侧。
李沉舟道:“我有一物件遗落在这里了,你可有见着?”
别辞一愣,道:“是不是这个?”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签书,交到李沉舟手上,那签书本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怪异的符号,但待得落在李沉舟手上之后,便隐隐发出微光,一行细小的文字便也是浮现其上。
李沉舟很是惊讶,他一句句地读去,却是刚刚看完一句,便渐渐淡去,匆忙之间他只得草草几眼,便将那本命签阅尽,待得其上文字尽数消失,他却也忘得差不多了。
“你瞧见了什么?”别辞问道。
李沉舟摇摇头,喃喃道:“玮玮、南妄,我只记得这些了。”
别辞道:“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字。”
李沉舟叹了口气,他忘记了本命签上其他的一切,却唯独记下了她们二人的名字,可他想不起来任何与她们有关联的事情。
这一夜,李沉舟便待在了论剑峰,他也没有睡去,他害怕一觉醒来便又什么都给忘了,他用石子在自己左臂之上,篆刻下“南妄”、“玮玮”二人的名字。
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照亮这一方天地,他仍是没有想起任何与她们有关的事情,但他心中已经无比确定,这二人于他而言的重要性,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线索,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