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威一进瘴气林,便觉皮肤刺痛,仿佛针扎一般,尽管他是骨血境武者,皮肉坚实,却依然不能无视毒瘴的侵蚀。
原以为方青不会追进来,他可以找个边缘地带缓一缓,却不想方青竟也不管不顾冲进来,他只能一路向深处奔逃,或许还有生机可寻。
随着越来越深入,瘴气愈发浓郁,周围也再见不到野兽骨架,因为野兽往往走不到这么远,就被毒瘴吞噬掉血肉。
尽管钟威屏住气息,防止吸入瘴气,可他的脖颈和脸部,以及其它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一个个红疮,红疮变大流脓,渐渐连成一片,皮肉仿佛被烧熔一般,化作一滴滴红黄相间的液体流淌下来,痛得他呲牙咧嘴。
方青的情况比钟威好些,皮肤虽然也刺痛无比,可并未被毒瘴烧熔溃烂,龙象拳经赋予方青的皮肉坚韧程度,远非普通武者能比。
簌簌簌。
一颗颗碎石滑下悬崖,满身脓血的钟威站定,俯身往脚下一看,深渊漆黑如墨,落石无声,无数浓郁到近乎凝固的瘴气漫涌上来,这里便是瘴气的源头所在。
钟威退无可退,心中恐惧加上浑身剧痛,令他接近崩溃边缘,他跌倒在悬崖边,浑身发抖,看着方青一步步走来,眼中充满绝望。
此处瘴气宛如实质,仿佛一把把无形的刀,专门剜割生命体的血肉,方青的皮肤也开始溃烂流血,手中长刀被手上流淌下来的鲜血染红。
方青扔开长刀,抬手拔出如意剑,走到近前,俯视钟威。此刻的钟威已经没有人样,几乎已成一个血人,双眼中却再也看不到恐惧,因为他的眼珠已经被腐蚀掉,化作两滩血水。
“哈哈哈!”
吸入瘴气的钟威已经神智不清,状如癫狂,用最后的力气大笑道:“杀我吧!反正你也会死在这里!哈哈哈!”
深渊处的瘴气最浓,尽管方青情况比他好些,可显然也很快会被毒瘴腐蚀殆尽,走不出瘴气林了。
方青不言,手中如意剑一挥,钟威人头高高飞起。
方青何尝不知道,进入瘴气林追杀钟威的代价很可能是同归于尽,他本可以在瘴气林外等待,等钟威自己死在里面,可他不愿那么做,无论如何,他就是要亲手杀死钟威。
手刃钟威后,方青没有往回离开的意思,长舒一口气,静静站在原地,身上血越流越多,眼中却满是平静和释然。
他明白纵然自己能走出瘴气林,可毒瘴已经入体,破坏腑脏,就算出得了瘴气林,也无法活着离开西山,还不如待在这里。父母之仇已报,这是他两年多来最轻松的一刻,他终于做到了。
高处云端,蓝发女子从方青身上收回视线,道:“灵姨,我们走吧。”
两只蚂蚁意外闯入她的视线,以她的身份,本不该关注,可她却看了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来人间的缘故。
黑发女子道:“是,公主。”
云雾散开,她和蓝发女子化作两道流光,投入深渊之中。
千丈高处,一名中年男子双手为枕,懒洋洋躺在云海之上,竟是偷方青酒那人。他看着两女消失后,从下方收回视线,取下腰间酒壶高举,酒水落下,张口接住。
才一会会,酒水饮尽,中年男子用力抖抖酒壶,连一滴都倒不出来,他摇摇头,又将目光投向崖边方青所在,见方青摇晃倒地,已然快不行了,拇指在食指上捻了捻,身形忽然消失。
一眨眼,他出现在方青身边,手虚虚一握,方青凭空腾起,被他提在手中,紧接着一步跨出,西山瞬间被他甩在身后。
……
第二天,天光放亮,西山云雾尽散,阳光落下,照亮西山每一处角落。
方青躺在家中床上,还在做梦,梦到自己与爹娘相遇,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替他们报仇。
忽然,方青听到一阵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梦境渐渐远去,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在自己家里翻箱倒柜,边翻还边嘀咕道:“酒呢?”
“你是什么人?”
方青放声大喝。
中年男子回头望来,道:“你小子醒了?”
“是你!”方青认出中年男子,连忙掀被下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我昨晚不是已经死了吗?”
方青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摸摸脸和脖颈,昨夜被瘴气烧伤的皮肤竟然完全好了,体内也完全无恙,方青定一定神,确定现在不是在做梦,意识到肯定是中年男子救了自己,于是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要谢的不止这个,还有授业之恩,若非中年男子传授龙象拳经,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报仇,正当他再言时,中年男子打断道:“酒呢,你最近一直都没酿酒吗?”
方青道:“我一直在苦练前辈传我的拳法,已经很久没酿酒了。”
“不务正业啊。”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说到这,你拳法练到什么地步了?”
方青告诉中年男子自己练拳的情况,且将练拳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和疑惑一并说出来,平常没有人指点,现在自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中年男子听后没有解答,而是问道:“还记得那句心诀吗?”
方青点点头,道:“龙骨象皮任霜风。”
中年男子道:“一切精要,都在这句心诀中,你细细体会,自行寻找答案,远比我直接告诉你更为有用,明白吗?”
方青认真记下,道:“弟子明白了。”
“跪下。”中年男子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