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我儿!”神精咒欣慰地笑着,露出了少见的一丝丝不易觉察的怪异的温柔。
他端起深褐色的雕华盘龙犀牛角杯子,蓦然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他的脸色登时阴郁下来,长长地嗯了一声。
站守一旁的钟离算盘立即大声喝斥起来:“拐子李!拐子李!”
不知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急急慌慌地跑过来一个中等身形的拐子,他一腿长一腿短,一脚高一脚低,连滚带爬地出现在钟离算盘的面前。
又赶紧地转向神精咒,对他哈腰问安。
“我说你拐子李!”钟离算盘厉声道:“是不是老得不中用了?是不是应该扔下死人谷喂狼了!教主的杯子空了你都不知道?你干啥吃的!”
拐子李赶紧地扑倒在地紧着磕头如捣蒜,又连忙爬起来去取犀牛杯,不一会儿功夫,他把杯子小心翼翼地双手端给神精咒。
神精咒往里面一瞧,啪的一扬手,把犀牛角杯子打翻在地,破口大骂:“上次刚刚给你说过,我不喝茶,不喝茶!只喝酒!只喝酒!你脑子被狗吃了!还是故意叫我炼不成火神功,出不了阳神!”
“师父!这个拐子李不知咋的,跟从前性格完全不一样了,似乎受了啥刺激,连自己住的地方用的东西都时常弄错,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了?”
钟离狐拧着水蛇腰来到拐子李面前,昂起尖如锥子似的下巴,仔细端祥着。
拐子李恐慌地埋下头,就差把头揣进裤子里了。
“不用跟他废话!拖出去扔下死人谷!我早看这个老不死的拐子不顺眼了,看哪哪都不顺眼,给我赶紧扔掉!”
神精咒驼着他的乌龟背,边走边不耐烦的甩手。
这时,拐子李忽然把脑袋又扬起来,用一种平静得异常的声调对神精咒提出了一句简单得出奇的问题:
“教主,您知道王字怎么写吗?”
钟离狐尖声笑起来,说:“师父,他敢侮辱你的智商!”
“王字怎么写?恐怕只有你这个文盲才不知道怎么写吧!也配在我这里端茶送水,脏了我的茶杯子!还不拉起来扔掉这个垃圾!”神精咒怒形于色,把桌子拍得啪啪啪。
“且慢!”钟离算盘举手拦截,他说:“拐子李,我问你王字怎么写?”
钟离狐在一旁冷笑,低声说:“无聊的问题!”
不过,神精咒忽然也冷静下来,他凝神盯着拐子李。
拐子李一瘸一拐地走到神精咒面前一字一板地说:“王字怎么写?三横一竖!”
“屁话!给我拉出去宰了!”神精咒以为拐子李是在戏弄自己,气得脸色发青。
“三横是乾,一竖加进去,截断三横,就是坤。一个王字,有乾有坤。教主要修炼火神功,属于乾刚,就不能火上加火,而应该是火上加水,刚柔并济,水火交融。”拐子李说完,抬起头来。
“咦?”神精咒莫名其妙地盯着钟离算盘。
“你怎么知道这些?”钟离算盘警觉地问。
“我拐子李在孤峰山上二十年了,教主是稀世奇人,大弟子是旷世奇才,还有二弟子三弟子等都是人中豪杰,我拐子李耳濡目染,就是听也能听到个博士后!”拐子李一席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莫非,你在自学《周易》?”钟离算盘惊愕地问。
“不敢学,学不起。我只知道乾坤二字而已。”拐子李又把头低下去。
“不必谦虚,谦虚使人委琐!”神精咒大声说:
“我一生只喜欢狂人和疯子,普通人不值一活!你要在我这里活下去,一定不能普通!”
神精咒情绪激昂地说。
“你学过《本草》?”
钟离算盘的眼珠咕咕噜噜地在眼眶里分别打着转,一个朝左转,一个朝右转。
“啊?”
拐子李有些愕然,他停顿片刻,马上说:
“我打扫卫生的时候里翻过几下子。”
“你不是不识字吗?”
钟离算盘象只苍蝇似地紧紧地盯住拐子李。
神精咒的乌龟背朝上耸了耸,忽然大发雷霆:
“把这个奸细给我拉出去五马分尸!”
“教主,我,我确实不识字,可可”,:拐子李已经被人推搡着快要出了大殿。
这时,久未出声的僧人说话了,他不紧不慢地说:“可是,你偷偷地识了字,偷偷地学了二十年,对吧?”
“对,对”拐子李急忙应着,点头不止。
“义师,依我之见,此人并非奸细,此人不过是盗学而已。不必大惊失色!留下他或许还有用!”僧人对神精咒说。
“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奸细?”钟离算盘反问道。
“只凭一条,咱们这里的任何消息都没有外传出去!”僧人非常有把握地说:“如果他是元玄子的内线,为什么他脚下有荧光还不知晓?同时,如果他是老布袋的内线,为什么房子被烧还不理会?至于其他人等,可以忽略不计。”
“花静虚呢?要知道咱们这里面只有他懂得本草。”钟离算盘狐疑地对僧人说。
“啊呀,我当是谁呢?”僧人轻薄地一笑,说:“花静虚只是一介郎中,悬壶济世,他哪里懂得权谋机巧,哪里会得尔虞我诈?匹夫之技罢了,混进江湖四大高人实在是有辱门楣!”
那拐子李听到此,不由得从身体里发出一股恨意,他硬是咬着牙关,没有表露出丝毫。
“拐子李!”神精咒猛然大呵一声,问:“你认识花静虚吗?老实说,小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