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府。
安康看着床上的男人,眼眶再一次酸胀起来,她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可是蒋云深躺在床上的这几日,她没有一天不哭。
她是真的很害怕他会死,不是担心寡妇的名声不好听,而是害怕午夜梦回,每每心生温暖的时候,醒来都是一场空。周围的床铺是空的,屋子里是冷的,人不在了,她只能心怀悔恨地了此残生。
这几日她总是梦见大婚时候的他,那么温柔的双眼,和与她说出下辈子不要再见的蒋云深判若两人。
她从前以为自己心里就只有裴祐,所以哪怕跟他和离,哪怕被他记恨,她都不会在意,可是直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才明白,她做不到不在意。
就算两个人最后分别的时候,蒋云深其实已经不生她气了,可越是如此,安康就越难受。
一直到睡着的时候,安康嘴里还喃喃着对不起,她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一早给婆母请安喂药后,她就寸步不离地守着蒋云深,擦身喂水,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跟他说话,求他能醒过来,只要他肯醒过来,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他就是不睁眼。
梦里女子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男人手上,像是好不容易才从梦魇中逃出来,蒋云深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甚至没办法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只能由着她枕着。
压得他整条手臂都是麻的。
偏过头看见戚安康,乌发凌乱,一张脸上全是泪痕,见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他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帮她擦了擦。
既是行动不便,力道就掌握的不算太好,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才把她弄醒的。
女子讶异地看着他,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喜悦,继而嘴巴一瘪就哭了出来。哭就哭吧,偏生她一哭就要咬嘴唇,死忍着不出声,也不肯抱抱他。
“我又没死。”皱眉说了一句,对方用帕子捂着嘴狂点头。
本想安慰她几句,可忍不住心里的怨气,言语里带了几分讥讽,“怎么,不合你意?”
对方闻言又不住地摇头。
长叹了口气,蒋云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安康见状忙去帮他,可他一点儿都不感激,只淡淡道,“我会把和离书写好,就说是我体弱,现在又受了伤,不能照顾你了,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不要。”安康拒绝,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却比方才可怜巴巴的样子多了几分倔强。
“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帮你把裴祐绑来么?”提起同窗,蒋云深语气又冷了几分。
“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等我好了再走?我们家又不缺丫鬟婆子,用不着你可怜我。”见她哭得更厉害了,他整颗心就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不耐地帮她擦着眼泪,“你不用有愧,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既然你心里有别人,也就没必要强求了。”
摇了摇头,安康用帕子擦了擦脸,郑重道,“我,我心里没有别人了。”
抬眼看了她一下,蒋云深扯扯唇角,笑容并不是发自真心,“就因为我受了伤,你就能忘了他?”
“我受伤也不是为你,是为了南国百姓。”
“那你回来总是为我吧。”安康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挺讨厌的,他不该是很好说话的么,“难不成就因为我打了你,你心里就再没有我了?”
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蒋云深怕自己太过矫情,万一她就是跟自己客气客气,待这些愧疚耗没了,岂不是鸡飞蛋打。
但又担心继续留着她依旧无法日久生情,所以心里矛盾,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安康试探着问了一句,心里忽然生出小小的难过,裴祐不喜欢她,怎么连他也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难过迅速发酵,充斥整个胸口,叫人有些喘不上气。
起身往外走,蒋云深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她绕到妆台旁的屏风后面,躲去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哭声刚开始很小,几乎细不可闻,可后来就越来越大,比他心里的委屈可大多了。
“戚安康!”蒋云深动不了,急得只能喊她的名字,但人家不理他,他就没办法了。
“我原谅你了,你快回来。”
......
“我不跟你和离了。”
......
“是我错了,我不该凶你。”
......
“我心里还是有你的。”
语气一次比一次软,蒋云深觉得莫不是她哭得太厉害没听见,干脆对着外面喊,“冬喜!”
匆匆赶来的婢女见他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到前面给老夫人报喜,蒋夫人由人扶着赶到的时候,安康这才慢吞吞从屏风后面出来。
“婆母。”
见她哭的厉害,也顾不上儿子,只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殿下可莫要再哭了,阿深这不是醒了么,对不对?”
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自己也哽咽起来。
“婆母,阿深要跟我和离。”
“什么?”蒋夫人一惊,忙看向床上的蒋云深。
男人完全懵了,一时又悔又急。
“他说他受伤了,以后不能照顾我,叫我改嫁。”安康说到这儿时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怨念颇深。
“阿娘,我没有....”
“你真是猪油蒙心了你,”蒋夫人走过去,顾不上他身上还有伤,使劲戳了他额头一下,“这几日殿下衣不解带地看顾你,你倒好,刚醒来就把人往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