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的北国内廷格外静谧,康卿妧跟着小内侍官迈入长信殿,有一瞬间总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
韩昭死的时候她入宫受封,儿子袭爵之后她又入宫,每一次荀域都是板着脸,她也从没给过对方好脸色,直至后来两个人都老了,有一次他问她,若是能重活一次,她会不会还想要嫁给韩昭。
康卿妧记得自己当时斩钉截铁地说会。
“哪怕重受一遍这些苦,冒着守寡的风险,也愿意?”
“愿意,可是我不会再叫他先一步离我而去的,我想要他一直陪着我,看着孩子长大。”
.......
“那陛下呢,如果重来一次,陛下会做些什么?”
“朕比你贪心,朕想要叫阿爷免于算计,想救荀境,想娶安宁为后,想要韩昭不死。”
回想着那些话,康卿妧再怼比男人这辈子的所为,从前韩昭是因为康家虎狼在侧,所以才被留在京都,而现在康家轻易就被扳倒了,可荀域却仍旧不许他回西边,如果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原因,那十有八九对方是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陛下,妧姨娘带到了。”小内侍恭敬地回了一句,语气发颤,陛下这两日心情极差,如今宣了韩夫人却来了个姨娘,万一发火儿,他怕是小命都要不保了。
抬眼看了康卿妧一下,男人皱眉,样子和从前见她时一样。
那时她的孩子每每因为习武受伤,康卿妧入宫只要一落眼泪,对方总是这样满脸嫌弃地看她。
“朕不是叫韩夫人来么,她是韩夫人么?!”
闻言普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内侍官吓得要死,忙不迭磕头,嘴里不停解释着,“陛下,韩夫人病重.....”
“病重又不是病死,怎么,朕要见她一面这么难,去,把她给朕抬进来。”
“陛下何必如此生气,大夫是我安排进来的,长姐卧床许久,根本理不了家事,所以陛下不用担心良人会因此伤了身子不能有孕,徐大夫是婆母曾经用过的人,医术人品都过硬,断不会害人的。”
开门见山,康卿妧一瞬不瞬盯着荀域,眼见男人脸上的神色愈发复杂,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汗。
不明所以的小内侍抬头,吞了吞喉咙,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退下吧,看着点儿外面,若是韩昭来了,就叫他等一等。”
闻言愈发笃定荀域是知道的,待人走后,康卿妧正想开口,就被对方怼了。
“什么叫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你是要咒谁?”
想着这人怕是有病,对谁都要防范一番,康卿妧继续道,“良人拨了御医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咒她,陛下难道不知这御医于我有多重要么?”
“不知道。”荀域继续批着公文,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反正就是不接话,“既然那大夫是姑姑推荐的,那就说明康映珠说谎,朕会叫人严惩她的,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回去吧。”
沈冷栀也说了谎,因为承明殿的药根本不是避子药。
康卿妧怕自己动了胎气,正想要走,忽然想出了个主意,“陛下,妾身想去看看良人,跟她说说话。”
警惕地看着她,男人眯着眼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很熟么?”
“嗯,还不错,良人喜欢听我说故事,只是她心眼儿软,若是讲了难过的故事,她大概会哭吧。”
“康卿妧!”若不是看在她怀了孕的份儿上,荀域真的很想掐死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妾身想知道,陛下是否和我一样,还记得从前那些贪心的奢望。”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更漏里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回响在整个大殿之中,那种时间流逝的感觉叫康卿妧格外难受,她本能地想抓住眼前的一切,可它们却在悄悄溜走。
这样的无望最上一次出现,还是韩昭的死讯传来,她坐在家里的佛堂中,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就在康卿妧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荀域突然开口。
“什么也别和她说。”
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却见他垂眸,将一切复杂的情绪都掩盖住了。
“安宁和你我一样,从前的事,她都知道。”
闻言愣在了原地,康卿妧没想到他们三个居然都重活了一世,而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戚安宁从前被荀域放逐在胭云台含恨而死,这辈子竟然还愿意嫁过来。
是要复仇么?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既然是这样,那陛下为什么不......”
“告诉她?然后呢?她昨日还跟朕说她不想嫁过来,不愿意给朕生孩子,为此不惜每日喝避子汤,如果让她知道我和她一样,她怕是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吧。”男人似是很受伤,但还是极力忍着。
荀域大概是忍习惯了,驾轻就熟的,康卿妧很明白心头悬着一把刀的感觉,所以哪怕明知他在逃避,还是没办法说什么。
“她都愿意再嫁给你,大抵是原谅你了吧.....”
“是朕逼她的,她原本已经跟她那个青梅竹马定了亲。”
康卿妧哑然,难怪韩昭那日接了南国的使臣后特别高兴,晚饭都多吃了一碗,原来是能看荀域的笑话。
“就是那个与她合葬.....”话没说完就被荀域瞪了一眼,男人觉得她和韩昭一样,都不会说话。
从前的康卿妧少言寡语,丧夫后更是深居简出,如今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他的安宁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执意要将他推远,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