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水面,就像美人的手轻抚过男人的面颊。
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半躺在铺着雪白狐皮的床上,风从四面打开的窗吹进来,又把歌声和酒香送到甲板上,若不是那些侍卫定力足,恐怕要被这纸碎金迷的气息勾得魂儿都没了。
荀境半醒半寐地听着曲儿,睁眼的时候,看韩昭正坐在一边儿喝闷酒,那些舞姬一边儿倒的跑到船舱另一边去跳舞,一个都不肯留在小公爷身边。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理会对方凶神恶煞的眼色,荀境坐起身来,把那些舞姬打发了,对着韩昭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出来这么多天了,说是寻欢作乐,其实就是喝酒喝酒喝酒,我可是撇下妻儿,冒着被阿兄责罚的风险陪你出来的,你这也忒没趣儿了。”
“那秦王为何不左拥右抱,我看你就是假fēng_li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见荀境趿着鞋走到自己跟前儿,伸手就要搭在他的肩上,韩昭嫌恶地躲了一下。
男人也不恼,依旧笑着,“fēng_liú是真的,只是现在有了家室,不敢了,和你没什么两样。”
终是无奈地笑了出来,韩昭觉得荀境就是没心没肺,“那你还跟我出来凑什么热闹。”
“我是为了我阿兄,你跟他闹别扭,我想帮你俩说和说和,帮他分担点儿。”
一句话又把韩昭惹毛了,男人沉着脸,在心里腹诽着,果然是亲兄弟。
“欸,不去西边就不去西边吧,你干嘛那么不愿意,你瞧我,不也是每日闲着么,做人啊,不要太理会旁人说什么,知道你自己要什么就是了,你们都说我胸无大志,可我就想在京都守着我阿兄,若再有像我叔父那样觊觎我阿兄皇位的,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蜀地有我丈人在,我待若扶好些,虎贲将军便会好好替我阿兄守着江山,和和乐乐的,挺好。”
从鼻子里哼了一下,韩昭想说他没出息,可又打心眼儿里酸的慌。
不得不说,荀境这样,确实挺好。
“你哼什么,我这叫曲线救国,懂不懂?”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韩昭在心里思考着曲线救国的可能性,想要低头,又有些不甘心。
“宋凤鸣现在那样,我又是个指望不上的,阿兄留你在京都兴许有别的安排呢,你就不能多替他考虑考虑。”荀境依旧替自己的兄长做着好人,在他看来,韩昭是最值得依仗的人了,“你那个前妻害你的时候,恐怕不知道还能顺带挑拨了你和我阿兄的君臣关系吧,要不然的话,康云海在流放的地方估计笑都能笑醒呢。”
“亲者痛仇者快,懂不懂?”
“啰嗦。”被他吵得实在是烦了,韩昭起身往甲板上走去。
他想吹吹风,静静地想一想。
“你怎么和我阿兄一样。”追着他出去,荀境想起以前和阿兄一道念书的时候,总是被骂“聒噪”,语气和韩昭如出一辙,没有丝毫差别。
远处的夜空忽然绽放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将夜色点缀的格外绚烂,那些舞姬和侍卫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有几个还高兴得欢呼起来,一边看一边讨论着。
“京都有什么喜事么?”
“莫不是哪家的富贵公子,想要讨姑娘的欢心吧。”
“哪个富贵公子有这样的面子,烟火都是官家管制的,除了逢年过节,也就只有宫里的人能放。”
“那方向,是皇宫吧。”荀境摸着下巴,朝远处望去,“阿兄这是在讨谁欢心。”
“总不会是因为咱们两个不在,高兴的吧。”若只有他一个人不在倒还可能,可现在还有一个韩昭,荀域在生气也不会这么幼稚。
最后一朵莲花升起的时候,众人几乎全都屏气凝神地欣赏着这幅美景,像是一朵真正的莲花从绽放到凋落,叫看的人心生怅然,纷纷火星落下的时候,甚至有人伸手,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下雨了。
“真是好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大内还有这样的烟火,是阿兄找人新研制的么?”荀境自顾自地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韩昭已然变了脸色。
男人忽然一个健步便跑进船舱,取了佩剑出来,边跑边朝着众人大喝一声闪开,几步之后脚尖儿轻点船舷,一跃而起,继而落在水面上一路飞驰,竟轻轻松松上了岸。
荀境几乎都看傻了,眨了半天眼才道,“难怪想去建功立业,这么好的本事儿,不去可真是埋没了。”
言毕似是才反应过来,一面催促众人赶紧将船靠岸,一面大喊道,“韩昭,你等等我,我轻功不好,上不去啊!”
韩昭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母亲阿爷一起入宫参加夜宴,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先帝着人燃放烟火,荀域拉着他抛下正在吃鸡腿儿的荀境,跑到了胭云台上。
胖田心追不上他们俩,“太子”“太子”地喊着,二人听着他气喘吁吁的尾音,满脸都是促狭的笑。
两个人在高墙上看完了烟火,小内侍官还在胭云台下面喘着气,荀域嘲笑了他一番,忽然转过头对韩昭道,“阿爷留了一盏莲花烟火,说是信号,若有朝一日他有难,便燃起烟火,调集边关的戍卫,赶赴京都。”
“你和你阿爷总在西边,平日可要多警觉些,万一京都有什么事儿,康家指望不上,蜀地又远,最快能赶到的就只有你们了。”
“好,只要不是烽火戏诸侯,我和阿爷一定到。”
彼时的少年一脸傲气,眸光湛湛,投映着北国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