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皱眉,早已察觉到自家姑娘在这道人现身后,就显得有些不太正常。伸手拉她退后了几步,翻脸向着来者,没好气的质问过去:
“喂!你谁啊,别离我家公子太近!”
那道人身边跟了个童子,听闻晴儿语出不善,冷眼一笑,扬面傲然,故意将声音拉长道:
“这位是蓬仙观观主,当朝国师玉玄矶仙长!”
晴儿神色一惊,进而语塞。
红人者冷漠的脸色更加阴沉,垂目睨向童子,斥了声:
“多嘴!”
顾云汐此刻已回神,复看眼前之人,表情错愕。
观此人年岁,比自家督主冷青堂还要小,居然是……当朝国师!
想来孝皇帝重奉道教儒学,此人既是当朝国师,该是皇上身边之人吧
玉玄矶深邃的目光锁定神情窘迫无状的顾云汐,张口间,悦耳之声如钟鸣玉撞:
“不知公子,可还认得贫道吗?”
顾云汐尬然,回答不出。她只觉眼前人的声音耳熟,是否见过,在哪处见过,全然没了印象。
玉玄矶弯眼,若是翩然的笑意,随口提示她道:
“三月初皇宫宝和殿上,贫道与公子曾有过一面之缘。”
“!”
顾云汐惊讶,这才想起,当初春宴事出,自己于宝和殿上遭明澜掌攉。后有一人及时扬声,恭请皇帝移驾道庐,这才免她二次受罚之苦。
顾云汐如梦方醒,只怪自己太过迟钝,急忙向玉玄矶拱手道:
“失敬、失敬!在下眼拙,无意冒犯国师,请大人恕罪。”
玉玄矶摆手,笑意清淡:
“公子不必如此。那日公子置生死于度外,无畏权险、忠心维护主上之举动,实令贫道敬佩。贫道虽不摄政,然与东厂冷督主有些私交。时近清明,宫内道庐与蓬仙观两处繁忙,故不便到提督府探望,不知冷督主如今的伤势如何?”
“仙长放心,督主伤势大好,再过十日左右,便可下地走动了。”
顾云汐答得落落大方。
“那真是最好不过……”
玉玄矶欣然点头,又语锋一转:
“今日有幸得遇公子观中问卜,特来相帮一二。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将卦签予贫道观看?”
“……好……”
顾云汐神色微赧,略作犹疑,还是将卦签两手呈给玉玄矶。
想来那日宝和殿上有他暗自相助,此人面冷却不带恶相,该不会是奸险之人。
玉玄矶降低视线,向签文题目看去:
“女娲炼石”
轻扬眉角,他又将卦签翻过,默读背后解签语:
“昔日行船失了针,今朝依旧海中寻。若然寻得原针在,也费功夫也费心。”
顾云汐紧盯玉玄矶的洁白颜面,聚精会神。见他久时不语,粉红精致的薄唇拥着一抹疏离的笑弧,不免心中没底,怯怯问道:
“敢问仙长,此签何解?”
玉玄矶终于举头,视线定定落向神情不安的顾云汐,形容狡黠的反问:
“公子,真是问姻缘?”
“正是!”
“此乃下下签,大凶之兆!”
明明只是中签,有缘人相守,费心费力之相。
“这……这怎么会……”
顾云汐不知受他哄骗,当即脸色煞白,急切而委屈的小表情落在旁人眼中,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媚姿态。
晴儿眉目挑高,精明锐利的眼光直逼玉玄矶,喝道:
“你这道士别信口开河!”
玉玄矶冷笑,神色略显讥诮:
“修行之人不打诳语。此签语曰‘大海捞针,劳心劳力之兆’,签题恰是‘女娲炼石’。
女娲神者,耗尽元神炼就补天石而自损其身。若求功名利禄倒也好说,公子却问一双人之姻缘,那卦相便是,轻者劳燕分飞,重则……”
“如何?!”顾云汐紧张到瞳眸骤缩,急急追问。
玉玄矶直走几步,微微欠身,年轻俊美却又麻木不仁的一张脸,与顾云汐惊惧悲伤的小脸相距仅有二指。
双眸大开,那对炯明的眸光仿佛能在瞬息间抵达她的身心深处,将她的灵魂看穿。
清音肃然冷厉,玉玄矶将一字一句说得明白透彻:
“两人之中,终有一人殒身,死于非命!”
顾云汐震惊到十指颤抖,“噔噔”倒退两步,冷汗淋漓,如骤雨猛挥不止,显然极难接受这种结果。
“不会的……这怎么会……”
她焦虑的抬手,手背抹着汗津津的额头。腕上那丝红绳微动,两粒精巧的金豆儿相互碰撞,牢牢牵动了玉玄矶的视线。
冷冽的幽光掠过深邃眼底,他轻笑着开口问:
“不知公子究竟看上哪家名门闺秀,何至如此焦灼啊?”
晴儿狠狠翻他一眼,拽住她家姑娘:
“我们走,不在这鬼地方逗留了,接着去寻梨雨!”
身后,玉玄矶两眸中闪过一丝精芒,骤然高声问道:
“公子可是在寻梨花时节天之甘露?贫道观中,正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