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迈步出了屋。
“师傅,师傅……”
江太医惶然,容色悲痛而不甘,一路呼唤着追逐白衣老者去了。
程万里两手倒叉腰,与几位挡头一筹莫展,各自神伤。
夜空突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似乎将有一场暴雨来袭,哀悼这一幕人间惨剧。
阖府上下掌了灯。
顾云汐呆呆坐在床边,面色苍白,僵滞的目光始终留驻于督主沉睡宁静的脸上,一动不动。
她像足一个风烛残年之人,脊背瘫驼的坐在椅上,从正午到暮晚,再到夜间。
烛火“噼波”,那抹羸弱的身影印在雪白墙面上,留下巍摇的黑色剪影。黑白两色交相呼应,她的剪影,便更显颓丧、落寞。
督主分明只是睡着了!
精致的凤目自然的闭合,翘着浓密如鸦羽的长长睫毛,宛若华美神祗,就算入睡,周身都充溢着与生俱来的不凡和贵气。
顾云汐伸手过去,微颤的指尖扶过督主刀斧雕刻的完美脸颊。那刻,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痛苦。
心如刀绞,不过如此!
晴儿一旁
看得心酸,只身凑到顾云汐耳边,哽声低语道:
“姑娘,我来守着督主,您去厢房阖眼歇会儿。”
顾云汐麻木的摇头。鬓边,荆花簪子的流苏发出阵阵细碎声响。
顾云汐不愿离开床头半步,她怕她刚一走,督主的魂儿就会飘远,再叫不回来了。
幽然长舒口气,她勉强挺直脊背,环顾四下,对在场众人道:
“太晚了,大家也都吃些东西,各自回去安置吧!程千户、几位挡头,日后东厂少不了各位忙的,大家都回吧。让我守着督主就好,我想与他单独待着。我们俩就在这儿,一同等蒋挡头回来!”
程万里眼底一热,泪水夺眶,声音颤巍巍的说:
“……好!”
不需解释,他和这几位缉查经验丰富的挡头都清楚,蒋雄与他的十几人,再不可能回来了
他只是不愿破坏顾云汐的希翼。
转身对在场的人挥手,大家默然向屋外撤去。
只有她与督主时,顾云汐就在床头对着督主笑。
她想,这该是自己平生最美的笑颜。只可惜,督主睡得太香,闭着眼看不到。
无数心殇堆积,再轻盈的身子,也变得疲惫而沉重。
顾云汐缓缓起身,以温热的湿帕为督主擦拭面颊、掌心。
又有陈腐的血液从督主干白如纸的嘴角渗出,顾云汐看在眼中,内心仅存的一丝顽强与自欺,如沙土对垒的城堡刹那间倾倒,瓦解为无数渺小的碎砺。
她在床边倒下去,绝望的捂脸哭泣着。
珠帘响动,顾云汐骤然止住悲声,水滟滟的眸色锐利如刃,投向异处。
“出来吧!”
她眯了眯眸,神情蓦地警惕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大红仙衣如灼灼火云,从珠帘后方翩然而出。
顾云汐容色大怔,傻傻的看着玉玄矶在她面前止步。
“仙长?”
她抬头看他,诧异的轻轻唤了声。
玉玄矶绝俊年轻的面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眸光幽冷的盯了顾云汐一眼,对她骤然女装的扮相无半分惊讶。
转头看向床上的冷青堂,他口吻冰凉的呢声:
“到底是你不肯听劝,才会有此业障!”
“仙长……仙长你救救他!救救督主吧!”
顾云汐立时扑在玉玄矶脚下,两手死死扯住他的道袍,焦灼卑微的祈求:
“你救救督主吧!求你啦”
“笑话!你凭什么如此肯定,我一定能救他?”
玉玄矶冷言冷语的反问,随即眼尾一挑,傲然居高临下,紧盯女孩的顽固。
她依旧坚持己见:
“你不是国师吗?你一定会有办法!”
玉玄矶当下沉了脸,猛一抖手,将道袍大摆从顾云汐手中夺去。
这猝然的动作太过猛烈,连同女孩虚弱轻灵的身子,一同被拽倒。
艰难爬起,顾云汐难过的咬住下唇,泪盈盈的眸光投向玉玄矶。
玉玄矶突然弯腰,手指挑起精致的下颚。
清水出芙蓉,濯而不妖,纤尘不染。女孩的容色根本不需粉黛装点,浑然天成的美貌,果然是极好的。
两指抚过她泪水涟涟的侧脸,又将蘸泪的指头放到口中,伸舌舔了舔。
冷声笑过,玉玄矶垂目看她,轻蔑如看着一只可怜的小狗,语气淡淡问:
“如今,你总该明白何为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