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堂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个小丫头噎到哑口。
停了笔,撩起眼皮看向她,他的表情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顾云汐有些惊惶起来,暗自猜测督主接下来的表现,会不会也像重阳节那回就快对她发火。
缄默的低头,她偷偷用眼尾余光窥视督主,发现督主脸上分明是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立马来了精神。
刚刚,冷青堂确实暗自盘算着该用什么花招小小惩罚顾云汐一下。但他很快也想到重阳节时自己把她吓哭的经历,于是不敢故技重施。
算了,被她偶尔调侃一下也没什么,谁让自己看上了这个顽皮可爱的小姑娘呢!从目光落上去的一刹那,他的眼里、心里就被她的一颦一笑填琚得满满当当了!
冷青堂放下公文,向顾云汐手上的描红本望去,旋即板起脸来。
“就知道贪玩,不专心用功!”
“怎么不专心了?我都描了好几个字了!”
被督主训斥,顾云汐神色不甘,抿唇把描红本推到督主眼前。
冷青堂端起本子细看。
红色楷字倒也描得中规按照字样的模子。未干的墨迹映着烛光,淡雅之中透着一副空灵的美。
冷青堂装作不甚满意,沉吟道:
“大段功夫一篇字都没描完,还说自己专心?你自己看,多少字的撇和捺都被描出边儿去了?”
冷青堂把本子退回去,抬眼盯着顾云汐的举动。
顾云汐诧异,向本子上仔细端看多时,总觉得自己描得并没有督主说的那么不堪,皱起眉头眨眨眼,脸上凝出几重不悦,支楞起脖子闷声道:
“督主说我写的不好,您把您写的给我看看啊!我都快十六了,又不是没和贡院里的先生学过写字,描个红还要被您骂!”
看她一张精致的小脸瞬间气成鼓鼓的小包子,冷青堂感觉好玩又好笑。
小丫头居然和他闹起小性子,可见她已经真心将他视作自己最亲近的人了!这让冷青堂感动又欣慰。
自己可算是没有白疼她
公文属于机密,不能随意向人展示。于是他取来一张白纸,信手提笔在白纸上留下一首诗,递给顾云汐。
她看后目瞪口呆。
纸上书:
远山微剩黛,近岛澹留青。海若收城市,鲛人掩户庭。宿云如待曙,归汐解藏灵。日母东巡至,余将摄太宁。
这首诗的释义顾云汐并不太懂,可她从督主的字迹上认得出一种磅礴雄壮的气势。
那矫若游龙、疏密得宜的字迹,确实能让人看上一眼,便可立马想象得到一个雄健洒脱、绝不小家子气的伟岸男子形象。
顾云汐又将全诗从头至尾认真读过,虽是对诗意懵懵,却也有所发现,玉样的手指头按在“宿云如待曙,归汐解藏灵”那句上,惊喜的笑:
“督主,您选这篇诗是不是因为里面暗含了我的名字?您刚才讲的这句里就有个‘云‘和’汐’字!”
小丫头真聪明,脑子一点就透
冷青堂快意的抚了抚顾云汐的头,笑答:“正是。”
“督主知道的学问可真多,您一定读过不少书吧?”
顾云汐水滟滟的眸子望定冷青堂,五体敬佩与款款深情交织在一起,如映了星辰的光辉般炫目迷人。
冷青堂笑容浅淡:
“读书与烹饪的道理是相同的,从没有一朝一夕促成,都是日复日、年复年的积累。今后,我会慢慢教导你。”
“我喜欢看您写字,您再给我写一篇吧!”顾云汐缠住督主,万千情深。
“好!”
冷青堂重新拿过一张白纸,目光柔柔扫在顾云汐天真却妩媚的瓜子脸上,染着暖融融的笑意。
寥寥几笔下去,白纸上落下一竖列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句话的含义,从前的先生总该教过你吧?”
他目光灼灼投向她,睫毛在俊白的面容上落了斑驳的暗影,衬得他越发温柔无涯。
顾云汐拿起那页纸看了看,忽生几分羞赧,将纸折起来捂在胸前,从椅子上站起。
“督主,我……我困了,想回去睡了……”
“我送你。”
趁着冷青堂前面引路,顾云汐将折纸悄悄掖进了自己的衣襟。
廊下,冷青堂将灯笼交到她手中。
夜色昏昏,四处安寂。只有灯笼里一抹红光恍惚不定,映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格外的朦胧。
冷青堂忽而低头,在顾云汐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嘱咐:“小心走路,慢慢的回去吧,好睡。”
“嗯。”她含羞点头,神色带有浓浓的不舍之意。
提督府比不得东厂自在,督主不能和她一院里住着,让她内心仿佛失掉了一角。带着些微的遗憾与落寞,顾云汐提着灯笼绕走回廊,一路进了里院。
……
十月中
冷青堂从皇宫回来就闷闷不乐。
“督主这是怎么了?”顾云汐端过一杯热茶,轻声问。
冷青堂想了想,脸上郁色不减,抬眼问向顾云汐:
“过两日是皇宫每年一次的狩猎大赛,丫头可愿随我去吗?”
“自然愿意!”顾云汐想都没想便一口应承。
晴儿在旁边忙着收拾东西,插话说:
“爷,我们姑娘才学会骑马没几天。那狩猎大赛乱哄哄的,有什么去头?要去,我随姑娘同去!”
顾云汐顿时不高兴了,甩脸一句:“去!你别捣乱,我会骑马!”
晴儿扮个鬼脸,继续忙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