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礼也不在意,将翡翠貔貅放回百宝格子内,寒笑森森道:
“那东厂的督主目无尊卑,不懂规矩,居然在奉元城斩杀了督尉刘彪,简直不把我们万家放在眼里。”
那日奉元,刘督尉一死,就有手下军卫飞鸽传书,将其死讯报予了万氏父子。
神王万宗也将双眼瞪圆,狠声道:
“当初平苏烨之乱时,那刘彪曾在乱军之中救过老臣一命,眼下竟死在一个无根的宦官手中,想来叫人气愤!”
“竟有此事?”万玉瑶表情惊愕,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看老父与亲弟。
冷青堂素日里做事沉稳,更不会不清楚刘督尉的背景。万玉瑶深信,能让冷青堂不顾裙带关系质疑将其斩杀,必然是有他该杀的理由!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通传,西厂提督明澜已到永宁宫外,等待觐见。
万玉瑶命人传他进来。
很快,明澜颔首低眉一路快步走进正殿,在主位前停下,躬身施礼:
“微臣明澜拜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随后,他又向测座扭身拱手,恭声道:
“微臣参见神王爷、小侯爷。”
“免礼,今儿来得挺早啊!”
一见到明澜那涂香粉点朱寇的妖冶五官,万玉瑶抿唇媚笑,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明澜笑魇如花,行神五体恭顺,开口就说:
“今日西厂无要紧之事,接风喜宴一结束臣就赶了来,怕是娘娘宫里有什么吩咐,臣自当为娘娘效劳。”
“嗯,到底是本宫宫里出去的人,对本宫的事最是上心!”
万玉瑶勾唇满意的笑。
神王万宗斜睨明澜一眼,冷冷的垂目,默然品着茶杯里的香茗。
万宗武官出身,个性桀傲,打心眼里看不上宫里这些奴颜婢膝的太监。
他真不清楚自己的宝贝女儿究
竟是什么审人眼光,莫不是魔怔了?偏就看上明澜这粘腻如脂的宦官,还将西厂如此重要的皇廷稽查机构的指挥大权交到他手中。
以万宗多年识人的经验判断,论心机才能,这明澜遥遥不及东厂的提督冷青堂。
小侯爷万礼精滑的目光将明澜打量一番,讥诮的笑道:
“明公公,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这等做工的蟒袍穿在身上,手里没了拂尘,当真不像个奴才,对贵妃、对咱们,也自称起‘微臣’了。”
“哎呦,小侯爷您这是打趣奴才了……”
明澜抬起右手,勾一勾兰花指放到点朱的唇边,谄媚笑道:
“臣是仰仗了皇贵妃才有的今日,再怎么,微臣都是皇贵妃与万家人的奴才呢!”
一看他搔首弄姿如妇人般万礼就觉膈应,不禁紧紧绷起嘴角的肌肉,将就快喷出来的狂笑强行压了下去。
日头渐西,天光大沉,时候不早。
万玉瑶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神王万宗:
“父亲难得来永宁宫一趟,本宫就传晚膳,今晚您与万礼在永宁宫进晚膳可好?”
万宗闻言,肃然的红脸蓄起平淡笑意,捋了捋花白长须,拱手道:
“老臣谢过娘娘。”
明澜见状向万玉瑶深施一礼:
“娘娘一家团聚,微臣不便打扰,就此先行告退。”
“好,你去吧。”
万玉瑶笑眯眯的看向他柔声说一句,眼神暧昧。
今日与娘家人相见,父亲身体矍铄,弟弟英朗稳成,万玉瑶内心大喜。
她在宫里权位坐得稳,神王父子在朝中才能立威。而孝皇帝仰仗万氏,她万玉瑶在后宫才会更得圣宠。与母家相生相依的关系,她一早就清楚。
明澜刚刚走出永宁宫,神乐侯万礼便追了出来,在他背后扬声道:
“明澜,你等等!”
明澜止步回首,见到万礼,涂脂抹粉的锥子脸即刻绽出卑微谄媚的笑颜,声音阴柔的问:
“呦,小侯爷有什么差遣,尽管叫下人传话吩咐奴才便是,怎好亲自跑出来?”
“呵呵,你行啊!”
万礼两手倒叉在腰间,举止极是随意,锐利的目光在明澜周身上下辗转一刻,嗤笑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您二品官服加身,本侯也该尊称您一声‘明督主’啦!”
说话间万礼向明澜拱手。
明澜脸色大变,白脸上神色甚是慌张:
“哎呦我的小侯爷,您就放过奴才一回,别再拿奴才逗乐儿了。刚才奴才在娘娘宫中不是还说,奴才是前生修来的福气,今生得遇娘娘,受她提携才有今天。奴才啊,这辈子都要感念娘娘的大恩……”
“行啦、行啦!”
可能是明澜说话语气太过阴媚酸腐,把万礼呕得直翻白眼,就差张嘴吐出来。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明澜的信誓旦旦。
“我问你,既然对我长姐忠心,如何还让别人得了势去?”
“这……”
明澜五官一怔,进而露出几分惊惑。眼眸转转,他将春笋的两手叠在一处抱拳躬身:
“奴才愚钝,还请侯爷明示。”
“既然你受长姐提拔才有今天,为何不能全心维护长姐的利益?江安六郡赈灾放粮,傻子都知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你身为西厂提督如何不知争取,反叫那东厂的冷青堂抢占了风头,刚到奉元郡便斩了我父亲的爱将刘彪?!”
这事明澜倒是有所耳闻。督尉一职属于军机要员,冷青堂将其斩杀之后,早已飞书上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