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一堆的人都在熟睡,纹丝不动的身躯上泛出猩红粘稠的血。他们互相堆叠,在不见尽头的道路上垒成座座小丘。
他们都死了
顾云汐张嘴却无法叫出声音,粗喘着爬过一座座冰冷尸体堆成的山丘。终于没力气了,她坐在一片血液凝固的土地上休息,惊恐的放眼望去,前面的路上,仍然遍布了尸体。
这是梦吗?这是梦吗
顾云汐哭起来,低头看周身,难以相信自己那沾满鲜血的身体变得竟如同几岁的孩童大小。
绝望,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小丫头,拉住我。”
轻袅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动听却渗透出些微的寒意,似是命令,似是救赎。
顾云汐抬头,却见伸手过来的人正是冷青堂,只是容貌更为年轻,仿若十几岁的俊美少年。
她瞬间止住悲鸣,顺从的把小手慢慢递向他。被他拉着缓缓前行,踏着路面上的鲜血,小小的顾云汐也不再感觉恐惧,那大手向她传递来的温暖顿时让她的内心充满无比的放松、安宁。
脚下骤的一空,身子向下跌去……
“督主”
云汐从梦里惊醒,呓声叫着睁了眼。
“丫头,我在这儿呢。”
冷青堂就坐在床边,穿了月白金丝绽菊滚龙文花边的袍子,头戴流云锦绣纱帽,声音轻柔的望着她回应。
被她的小手拽着,他那双点漆的黑眸中徒然掀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顾云汐意识到一只手正拉着他的袍袖,急忙放开他。眸光四处寻看,辨出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从前夜开始你就在发烧,宫里的太医来过,开了方子,过会儿起来吃药吧。”
“您一直……在这边……?”
顾云汐诧异,向他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嗯。东厂那头没什么要事,便在别院里多住了些时日。本督答应过你,和你一同去看云瑶。”
扶她慢慢坐起来,把枕头垫在她的背后,他为她裹上被子。
这时候有小丫鬟托着长盘进屋。
“爷,姑娘的药放温了。”
“拿来。”
接过药碗,冷青堂将它放在掌心里捂了捂。确实,瓷碗的温度不烫,汤药的温度刚刚好。
他捏了瓷勺子舀了一勺,还是很慎重的放到自己嘴边吹了几下,而后才递到顾云汐有些干涩的唇瓣前。
顾云汐不由自主的睁大了两眼,表情异常受宠若惊,已然忘了张嘴。
从小到大,没人心疼她,除了大姐顾云瑶,他是第二个端着药碗,耐心喂她吃药的人!
可是,他不是位高权重的东厂提督吗?怎么会亲手喂她吃药……
“快喝,喝了药歇会去看云瑶。”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没有丝毫催促的意味。相反,那缓慢而抑扬的声调倒像无度宠溺的语气。
素白的手指配素白的瓷勺,干干净净的颜色看得人心里面豁然安静。
顾云汐不再乱猜,即刻张嘴将一口药汤子吞下肚。顿时,倩丽的五官再也受不住那药的苦涩味道,全部紧紧拧到了一起,像个受罪可怜的小包子。
“很苦?”
“嗯。比起我平时吃的药,是略苦了些……”
冷青堂不禁笑出声:
“乖,把药喝完,自然有好东西赏你。”
喂完药,冷青堂把空碗放回到丫鬟手中的托盘上,随手从旁边的瓷碟里捏了一枚蜜饯,送入她口中。
“甜不甜?”他含笑问道,很专注的看她蠕动着小嘴,咀嚼口中的蜜饯。
“甜……”
顾云汐嚼玩蜜饯,舌头上再也没了那种难受的药苦味道。随后,她被他扶着躺到床上,他替她裹紧了棉被。不知何时,被子上多压了一层狐毛毯子,暖融融的,又轻又软。
“等会儿药劲上来再睡会,我晚间才走,就在这儿等你。”
冷青堂继续留在床边,夜色漆黑的眸子里柔光闪烁。嘴唇轻勾,浅淡的笑容里升起几分暖意。他本是个巍峨英挺之人,轻笑时五官更显俊美卓然。
顾云汐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目光在几分倦倦的睡意升起的那刻好像忘记了有所避讳。她觉得,他神情安宁的样子最是俊美绝尘,使人看上一眼便不想将目光移开。
少顷功夫,睡意变得更浓起来,顾云汐迷迷糊糊的又合了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