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墙壁上印了她深黑的侧影,脸阔清晰、睫毛弯长,高束青丝,一袭男装纤逸飒爽。
外面簌簌落落的声音,该是又下雨了。
早春的夜,微风仍有寒凉,裹着细雨清凛的潮气一股脑湿漉漉泛进屋里,令顾云汐不自在的蜷了蜷身。
黄花梨八仙桌台面上烛火“荜拨”作响,摇摆不定。
顾云汐无聊的托腮,盯着那几点橙黄豆大的亮光,聆听雨落,眼皮渐渐发粘。
神游之际,她听到耳畔阵阵金属撞击与此起彼伏的嘶声呐喊。
惶然间两眼大开,又是那个世界
煌煌火光映着白皑皑的雪、无尽无休的屠戮、哀嚎、艳如红梅碾碎的鲜血……
景物突然反转,她被只大手抓上一人的脊背。有个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急急的唤:
“若儿莫怕,抓牢叔叔!一定要抓牢啊”
顾云汐悚然心惊,下意识低头看。
是那个戴斗笠的魁梧大汉!
小手颤抖着,犹豫着伸过去,一下子掀翻了斗笠。
瞬间她看清男人的侧脸……闻人君正的侧脸!
银光于眼前闪过,身子一个剧烈颠簸。一声颤栗的浊吟声中,她看到闻人的半截左臂,怆然落到地上。
“啊”
顾云汐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手肘一松,额头撞到桌子,惹她又是一阵呻吟。
“怎么了?是我……”
冷青堂回到提督府,刚一进屋就听到顾云汐的喊叫。
他急忙抖抖官袍上的潮气,几步走过来,一只温润手掌贴到她的背上,轻问:
“我吓到你了?”
顾云汐揉揉睡眼,紧张的向门边张望,声音显出几分迷糊:
“督主,外面什么声音?”
“下雨了……”
他诧异的向外面看了看,转回头笑着对她答,抬手替她拭去一脑门细汗。
指腹滑过象牙细腻的皮肤,微
妙的触感使他心中一动。
碗中汤药温度刚好,顾云汐服侍督主喝了药,清水净口后一番盥洗。
“过几日便是春宴,我安排着让你与裕昭仪见上一面,可好?”
冷青堂着月白利落的寝衣寝裤,饮口茶对顾云汐道。
他还没忘记小姑娘想见大姐的心愿,眼下正好有机会。
“昭仪?”顾云汐一愣。
冷青堂放下茶杯,微笑解释:
“云瑶如今出息了,前个白灾带头为江安捐资,被皇上晋了级,从婕妤提为了昭仪。”
“真的?那太好了!”
顾云汐听后,激动得从椅子上蹦起来,清眸璨璨,染着十足的喜色:
“皇上宠爱姐姐,姐姐与皇上心意相通,是再好不过的!”
玉面上醉人的笑容轻微一凝,有别样的光芒从冷青堂精明的凤目中滑过。
略低眸,他没再继续引申,一句话直接结束话题:
“这两日,你随程千户学学宫规仪表,初八便随我入宫吧。”
“好!”她欣然答应,向督主看一眼,粉面含笑,意味深长:
“该安置了,您睡吧。”脚下碎步,慢慢蹭到门口。
“哎!你去哪?”
冷青堂正要往床沿上坐,见顾云汐如此,忙把她叫住。
回府数日,为照顾内伤在身的督主,顾云汐没日没夜与他一屋里住着。现在她要走,床空出一半,倒让他不习惯了。
“我回我屋里睡……”
顾云汐扭扭捏捏回答,脸颊两片桃红直灼到耳根。
“我还要人伺候呢!你走了,夜里我口渴,谁给我倒水递茶?”
顾云汐撅嘴,没好气的对督主道:
“您身子如今大好了还不放我睡个安稳觉吗?从前您一人,夜里也这么多讲究?”
冷青堂顿时咳嗽起来,挺拔的身板转眼间变得摇摇欲坠,赖脸道:
“谁说的……咳咳,谁说、我大好了?咳咳咳……哎呦,我头晕气短……咳咳,喘不上气……”
顾云汐抿嘴笑起来,无奈摇头。刚走过去,被他一把拉住,翻身按在床上……
三月初八
暮色茫茫,一队车马从冷府府出发,直奔皇宫。
这个时辰皇宫里已是张灯结彩,宫灯高照,处处洋溢着喜庆之气。
按照宫里规矩,春宴一开始,百官便要分文武两队从东、西两华门进入皇宫,一众随从们只能在两门外等候。
辰时乐齐鸣,冷青堂与文官们列队,有序穿东华门进入皇宫。
顾云汐与程万里在东华门外静候。
来时冷青堂早有吩咐,春宴开时半刻时辰,便有小太监引领顾云汐进入皇宫,与顾云瑶会合。
顾云汐手提食盒,等待的时候遇到西厂的安宏,身边随着两个岁数不大的太监。
他正用冷冰冰的勾眼斜睨顾云汐,面带挑衅意味。
与他对过眼神的瞬间,顾云汐心生诧异。
莫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她总感觉安宏那副邪门的目光似乎眼熟,那副犀冷、肆意与张狂的眼神,就像是在江安路上,与她在千岐山见过手的黑衣人……
默不作声的暗忖着,顾云汐眼芒向下,仔细向他颈上搜索。
早春晚间气温骤降,安宏依然身穿厚实的月白番服,高耸的暗红交领将他多半条脖子挡得严实,根本看不出什么。
顾云汐只好叹气,失望之余撤了目光。
细想,千岐山劫粮事件早就过去两月了。就算那人真是安宏,六十多天的日子,身上落的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