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婢子不懂。”夜深了,渐桃送贵妃离开绚晴宫。
这座宫殿如今住着许多人,哪怕大晚上的,也没有了之前的冷清,处处点着灯火,有几座屋子里还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是新晋的采女们还在忐忑彷徨,无心睡眠。
但渐桃对于整座宫殿都十分熟悉,领着贵妃七拐八绕,一路上避着人,越走越偏僻。
眼看前头就是角门了,她到底忍不住,放缓了脚步,低声问,“懋婕妤是淑妃推荐入宫的,结果入宫未久就投了皇后,今晚对于您亲自到访也是欣然应允……这么个人,就算咱们握着她算计纪暮紫的把柄,她就一定会听话?若果只是要寻个家世不显的妃子抚养皇嗣,以备日后变故……婢子以为,何必不寻个更懂事的?”
“懋婕妤的确桀骜难驯。”郑贵妃轻提裙摆,走上几步石阶,闻言微微而笑,轻声说道,“但你忘记了?本宫与她是结盟,而不是招揽……所以不需要她听话,只需要她有着野心就够了。”
她转头看渐桃,“你的看法很对,懋婕妤天生反骨,根本不会臣服任何人。所以淑妃也好皇后也罢,她不但背叛的飞快,甚至不带丝毫愧疚心虚的。因此本宫从开始就不打算将她当成手下看待,本宫要的只是确定她的图谋,而后……推波助澜!”
所以郑贵妃根本不怕云风篁背叛她。
因为她只是在云风篁本来要做的,而且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上伸出援手,从而收取好处。云风篁想坑她,头一个要面对的就是推翻自己的全盘计划……但就国朝后宫如今的局势,她可能放弃利用云卿缦挟持云氏血脉的皇嗣裹挟翼国公府么?
不可能的,毕竟云风篁的出身就注定她想在这个宫闱里站住脚、想更进一步、想站的更稳,必须寻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谢氏短时间里根本发展不到能够成为她依仗的程度;接纳她投靠的皇后处心积虑断尽她一切后路,这对于疑心病重的云风篁来说,是说什么都要反抗到底的;摄政王府跟崔氏还有权宦一派,都是在宫闱里早就有了代言人,而且地位稳固位份不低,他们或者不会拒绝云风篁的投靠,但不管是基于跟云风篁之间毫无情谊的事实,还是云风篁从前的背叛,都不可能太过信任她。
云风篁兴许不是很在乎他们的信任,却不可能不在乎他们的支持。
所以数来数去,这位新晋婕妤只能从翼国公府下手,这方面她有着淑妃父女亲手送上的优势:她是云氏女,又抱着皇后的大腿,只要将云卿缦捏在手里、压住位份,一旦云卿缦有孕,所出皇嗣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由她抚养!
到那时候云氏再不甘心,为着皇嗣的安全,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支持她。
毕竟且不说一位皇嗣的分量,足够云氏愿意与云风篁化干戈为玉帛,就说云风篁的心性,云氏但凡拒绝她的要挟,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左右不是她亲生的她不心疼。
“而且懋婕妤不傻。”贵妃思索着自己的计划,轻笑,“云氏富贵了三朝,就算被她钻空子摆了一道,又岂是好惹的?她本来就需要本宫这样的臂助,为她平衡云氏带来的压力……同时也给她真正信任的谢氏争取壮大的机会与时间。所以只要本宫接下来信守承诺,她也会遵守承诺的。”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归根到底谁让咱们碰见的陛下正逢年富力强又能隐忍呢?伯父伺候过神宗皇帝跟孝宗皇帝,却也吃不准这位陛下日后如何……我郑氏不比纪氏崔氏摄政王这三位,纪氏与陛下有着拥立之恩,不管陛下这些年来对他们怎么想的,
日后但凡要点名声就不可能跟他们赶尽杀绝!”
“崔氏是士林魁首,错非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按着惯例陛下总要留一线以示宽宏。”
“摄政王就更不要讲了,那是宗室亲长,与陛下同出公襄氏,是神宗皇帝陛下仅存的男嗣血脉了……别管他们做了什么,陛下至少明面上都必须留他们一条活路,否则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也就郑氏最尴尬,权宦么,别看如今烈火烹油似的显赫,归根到底不过是天子家奴。
皇帝处置自家奴才,想怎么样不可以?
那班掌握着舆论的士子们,甚至只会拍手叫好说皇帝英明诛灭奸宦,断没有因此觉得皇帝残暴的。
所以在郑具看来,一旦淳嘉帝重现神宗皇帝时候的景象……最危险的莫过于郑氏,因为郑氏天然的起家劣势,太适合被当成皇帝御极宇内的祭旗选择了。
本来郑贵妃有喜,整个郑具一派都十分欢喜,这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可是突如其来的暗手,甚至至今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郑贵妃说不打算再次亲自为皇帝延续子嗣是真的,不仅仅是怕再次伤心,也是觉得,在此番皇嗣出问题的根源找出来之前,再怀孕,无非是折腾自己。
没意外的话他们这一派很难拥有流着自家血脉的皇嗣了,那么只能从别人生的皇嗣身上动脑筋。
可别人生的皇嗣,不只是贵妃能养。
郑具私下告诉贵妃,以养子去图谋大事的话,六宫最具优势的是两个人,第一个当然是纪皇后,她是淳嘉帝元后,她承认的子嗣有着天然的正统加成;第二个,就是云风篁这种。
云风篁出身不高,不属于目前把持朝政的任何一派的核心嫡系。
但她又跟宫里一抓一大把的寒门良家子有着本质的区别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