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皇后似乎没听出来她话语里委婉的刺儿,轻笑了下,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后妃沉默的等待着,过了两炷香,总算看到灰烬的尽头飞驰来一行人。
打头的就是皇帝,距离远,看不清楚他面容神情,只觉他一袭姜红缂丝掐金箭衣在火后的场地里格外的打眼。箭衣比之常服要修身很多,愈显淳嘉肩宽腰细,身段优美。
他骑乘的马匹自也神骏,通体漆黑,无一丝杂色,奔跑时肌肉滑动,仿佛一匹油亮的缎子。
随着距离的拉近,就见素来以温和宽厚示人的皇帝双眸微眯,面色冷峻,无一丝笑意。
这让云风篁下意识的绞了绞帕子,因为不知道皇帝知道了不曾,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皇后辛苦。”皇帝在后妃十步外就勒缰下马,却仍旧掀起一片灰烬,扑得他一头一脸不说,连带后妃这边都遭了秧。
索性皇后跟云风篁都带着帷帽,面纱直拖腰间,
宫女帮忙拍打了一番裙摆也就是了。
皇帝是结结实实被撒了一身,然而也不在乎,随手抬了袖子抹脸,边迎上来抬手免礼,边问,“瑶宁呢?怎不在此?”
“陛下放心,瑶宁妹妹没什么大碍,就是扭了脚。”皇后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和声道,“倒是懋婕妤这回把妾身吓坏了,她身边的人惊慌失措竟将安神汤抓错……”
说话间已经陪着皇帝走进皇后的帐子里。
云风篁趁走在最后的机会朝营地外迅速望了眼:之前陪皇帝出猎的人如今也都跟着回了来,紧跟在皇帝身后的,依然是公襄霄。
他身边陪着戚九麓,都作出猎装束,马鞍上挂着弓箭、小型猎物,有些浅色衣袍上纵然隔得远,仿佛还沾了猎物的血渍以及污渍。
虽然碍着谷中火灾没什么嬉闹的举动,但看得出来他们也没什么紧张跟惶恐的,想是皇帝远行的出猎非常顺利。
公襄霄也好戚九麓也罢,都自然的仿佛这期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戚九麓甚至看都没朝云风篁这边看一眼。
云风篁稍作停顿就进了帐篷,里头皇后已经伺候着皇帝洗了脸,正劝他解了外袍换一件:“……火起的太突然,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成了。是故山庄众人只能先护着两位妹妹逃出来,至于东西,实在顾不上拿多少。您留在山庄的箱笼就抢出来一个,妾身前儿个过来后看了下,好像都是些笔墨纸砚的,所以叫人连夜去行宫那边取了些常用之物来。”
皇帝不咸不淡的夸了几句皇后的体贴细心,就问起起火的缘由:“山庄周围草木葳蕤,如今正逢苗木茁壮的时候,原本就不易走水,遑论谷中有着水泽,自来水汽充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灾祸?”
“妾身也觉得想不通。”纪皇后露出迷惑不解以及为难的神色,“妾身前儿个接到消息赶过来,就问底下人了,但一群人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妾身所以昨儿个亲自去最开始起火的地方看了,那边的土壤跟灰烬都有些不一样,底下人说似乎被泼了油,但什么油却没看出来。”
“山庄周围都有着禁军戍卫,怎么连这样的手脚都没发现?”皇帝哼笑道,“万幸山庄里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不然……”
他皱皱眉,让皇后,“罢了,将此处禁军头领与朕叫进来。”
这就是要亲自追查起火根源了,云风篁心中忧虑,见皇后吩咐了宫女去喊人,自己则避去屏风后,咬了咬唇,才举步要跟上,不意之前一直没正眼看过她的皇帝,忽地“啧”了一声:“爱妃今日怎么了?怎瞧着心事重重的……全没了平常的跳脱?”
云风篁一怔,下意识望向他,就见淳嘉似笑非笑的打量外意味深长。
“许是吓着了。”她稍一迟疑,纪皇后已经代为回答,叹着气道,“陛下不知,因着发现走水时是夜半,两位妹妹仓皇避祸,瑶宁妹妹固然伤了脚,懋婕妤的近侍熙乐更是不知所踪……”
“是么?”皇后话还没说完,皇帝微微扯起了点儿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那真是巧了,朕刚刚回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个浑身烧伤面目全非的人,自称是爱妃近侍熙乐。”
一后一妃几乎控制不住神色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