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默认就是,淳嘉三宫六院也好,心有真爱也罢,云风篁都必须全身心的对待他。
说她也不会告诉戚九麓,谁知道这昏君会不会想:如此朕跟戚九麓竟然是一个待遇么?
“妾身五六岁上为同家中姊妹争宠,冬日里故意将斗篷不穿好就跑祖母跟前请安。”云风篁眯着眼,盯着皇帝看了会儿,倏忽一笑,缓声说道,“祖母总是一边嗔妾身一边亲手给妾身整理好。由此妾身就能在一干姐妹里头同祖母多说会儿话、多撒娇会儿。几次下来,每回请安,祖母不看旁人,总是要先寻妾身,看看妾身的斗篷穿好不曾?”
“自然而然,妾身成了祖母最上心的孙女儿。”
话说到此处,与皇帝的询问似乎没什么关系,云风篁遂话锋一转,“可是陛下,妾身今年不是五六岁了。”
“想必陛下也知道,妾身的生身之母非常的贤良淑德。待妾身那庶出的姐姐犹如亲生!”
“哪怕妾身是她十月怀胎的亲生女,日常吃穿用度,往往也得按着长幼秩序,排在姐姐之后。”
“而且姐姐温柔体贴,妾身生母钟爱之极,时常拿妾身跟姐姐比,数落妾身过于跳脱。”
这当然是假话,江氏是一心盼望嫡女跟庶女犹如同胞所出的,又知道自己亲生女儿天性善妒,没人挑唆就已经本能的争了,再有个引子,那更加一
发不可收拾,怎么可能做这么不智的事情?
但没关系,一个地方上的宗族内宅教女,皇帝再怎么耳目通明也不可能打听的那么仔细算算时间云风篁五六岁上,这皇帝都还没来帝京登基呢。
所以云风篁放心大胆的编排,“妾身由此心中不服,又担心生母的宠爱尽数为姐姐所得,再不喜欢妾身了。故此处处跟姐姐争,也不止跟亲姐姐争,堂表姐妹,在那会儿的妾身眼里,都是对手。”
“这是因为妾身当时年纪小,根本不懂得生母、祖母还有姐姐,甚至家中所有的亲长们,即使因着性情喜好,对待妾身这些孩童有所远近,实际上不可能说因为姐姐格外讨人喜欢,就不喜欢妾身、更不会说不要妾身了。”
“后来长大些,明白了这个道理,妾身也就不争了,跟姐妹之间的情谊,也越发的浓厚。”
云风篁轻轻的笑,“陛下,这要是才进宫的时候,妾身慢说痛到晚上打扰了您休憩,就算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那必然是借题发挥大惊小怪的闹腾上,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博取您的怜惜,乃至于愧疚,好教您对妾身更好些才是!”
“可现在?”
她懒洋洋问,“陛下是觉得对妾身不够好呢,还是觉得妾身竟糊涂到,以妾身如今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了,还需要玩这些小手段来邀宠?妾身说了,妾身不跟陛下见外,所以想要什么,会直接开口。”
“譬如说妃位。”
“再譬如说不喜欢瑶宁夫人她们。”
“但……”
“经痛之事,妾身既不觉得是受了陛下的牵累,也不觉得自己命苦那般凶险情况下,能够逃出生天,合该谢天谢地,不是么?”
“最重要的是,陛下对妾身的宠爱,妾身足以召来太医院最擅长妇科的太医,他都没法子,妾身跟陛下说,要陛下怎么样?”
“陛下陪在这儿妾身就不痛了?陛下跟着心急如焚妾身就能好好儿的了?”
“还是要陛下愧疚、难受,跟着寝食难安,陪着心烦意乱?”
“妾身虽然比悦婕妤年轻了许多。”云风篁看着淳嘉,淡淡道,“但慈母皇太后没说错,妾身还真比她懂事陛下亲政才几个月,纪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有三州之乱,有崔氏郑氏纪氏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纵然陛下英明神武天纵奇才,究竟万事开头难,岂能不累?”
“这般小事,陛下您说,妾身为什么要拿去打扰您?”
她吐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也是今儿个跟陛下说着说着就给忘了,不然……”
摇摇头没继续,云风篁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床榻,“时候不早,陛下再不安置,明儿个去了醒心堂,哪里来的精神处置政务?”
见淳嘉看着自己,神情复杂,她复道,“陛下该不会想让慈母皇太后嗔妾身不体恤您罢?”
“……安置罢。”淳嘉这次只稍微沉默了下,就缓缓说,“你这几次传的太医其实不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几个,那几个素来伺候太皇太后。明儿个,朕让他们都过来,给你瞧瞧。”
云风篁无所谓道:“谢陛下。不过若是太皇太后那边不便,也就算了。左右妾身这两回下来都习惯了,一个月不过就这么几天。”
言外之意并不希望为了自己让淳嘉跟太皇太后起冲突。
淳嘉一言不发的将刚刚被清都她们卷起来的帘子放下,有些疲倦的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