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堡中许多墙面上都刻有非常古老的文字,之所以说它古老,是因为它相较目前天莱城通行的文字而言,过于简单而又粗糙,用很多形状相似的字符代表不同含义。这些不知何时遗留下的文字,是问天堡的祭祀们热衷研究的对象。
而性格乖戾多变的征黎卿,同样醉心钻研它们的含义。
她正踩着长梯,扶在一面高墙上,借助手中的烛光摸索快被时间磨平的阴刻文字。
身后是空旷而寂静的大厅。
只有征黎卿的自言自语在其中传响。
不过,没过多久,很远的地方忽然传来沉着的脚步声。
征黎卿皱眉,她已经叮嘱过那些啰嗦的祭司们,叫他们莫要打扰自己,更不要让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闯入。
但他们似乎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啊……
她还在观察墙壁上的文字,直到脚步声停,来这已站在梯子下。
征黎卿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忽然冷笑,向后退步,从几米高的地方落到了地上,精致的靴子踩在石地板上,整个空间都充满了鞋跟撞地的清脆声。
“我听说你被杀死了。”转瞬即逝的吃惊从她眼中消失,她像看到新事物一般打量眼前这个熟悉的人,“易海卿。”
易海卿也回以微笑。
“你果然记得我。”
“当然,”征黎卿拍手,“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毫无疑问,”男人眼神滑到自己的衣服上,“我就是依皇——你何时开始知晓这些事情?”
征黎卿知道他所谓的“这些事情”是什么。
“在我当上征黎卿之前,”她回忆初次进入问天堡的场景,那时的依皇郑重其事将卿碑帽戴到她的头顶,“我以前就跟你和举国卿说过,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当然包括依皇。这一切,应当追溯到某一天,我忽然觉得奇怪,每一代依皇换届后,百姓们似乎都出现了记忆上的偏差,但我确切还记得以前的那些依皇。这很反常。”
依皇露出赞许地目光:“能在反常的人群中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你果然与众不同。难怪上一任依皇会选择你成为征黎卿。”
征黎卿理所当然地点头,赞同他对自己的夸奖。
“不过,你从没想过要当依皇吗?你是地位最高的西卿。”
“没,成为皇于我而言,无任何益处。”
依皇道:“对你而言确实如此。”
“我想知道,之前的那位依皇去哪了?”
“李锐川已经死了,为了不让他曝尸荒野,我帮他盖上了易海卿的衣服。”
“所以,他们都说你死了。”
“毕竟百姓们已经忘却了易海卿的模样。”
“李锐川是你杀的?”她明知故问。
依皇点头。
“那你这段时间——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么多?”
“没事,这段时间的经历,我倒是乐意与你分享。”依皇轻咳一声,“我离开天莱城,坐船去了很远的地方,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李锐川在临死前告诉我的——他说,我们这辈子,而且不止我们,从天莱城有史以来,所有的百姓都被囚禁在这座孤岛。”依皇回想那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惊讶,胸膛被刺穿的李锐川居然还留着最后一口气。“他告诉我,天莱城并不是万事万物的中心,就在更西方的不远处,那日落之地,有一片广袤的土地,用尽一生都走不完——有那么宽广。”
征黎卿轻笑:“你信了?”
“我不信,所以我要去看看。”依皇的声音转而低沉,“但他说对了。我花了很长时间,终于登上岸,期待真有这么一片土地,又忌惮它的存在。”
征黎卿的表情变得认真。
“然后呢?”
“那里有很多人,人山人海,繁花似锦,有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工具,他们的服饰也五彩缤纷,所说的话语也与我们不大相同,但我勉强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依皇双手背后,雪白的衣服在黑暗厅洞中散着白光。
“我躲藏在一个大屋子后面,学会他们说话的语调——跟我们非常相似,但发音略有不同,无论如何,我确信,除了这一身古怪装束外,已经能完全融入进那些人之中,我便找寻一个路人,询问往西走多久才能到尽头。”
征黎卿两眼放光:“他说要多久?”
“他说西边没有尽头,是黄沙大洋。”
“黄沙大洋?”征黎卿从没听过这种东西。
“就是沙漠,一望无际的沙漠,”依皇解释后道,“我问他,多久才能到沙漠,他说,要一年。我确认过,他们的一年和我们差不了多少。”
一年?征黎卿无法想像,到底是多么宽广的土地,竟然需要一年时间才能走到。
她很快镇定下来,说道:“你在那里停留多久?”
“大概半月。”
“那里可有国家名为‘越’?”她想起了一件事,忽然问道。
依皇摇头:“我后得知,所处国家名‘尚’,其帝被称‘大欢历帝’。‘越’是从何而来?”
征黎卿扶额:“按资历算,你是第九百四十五代依皇,而九四二,就是姚横——”她担心易海卿不记得,便加上了依皇的原名。
听她这么称呼以前的依皇,他觉得莫名的讽刺。
“他曾又一次于我提及,说打算率领天莱城攻打越国。”征黎卿说道,“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欠佳,我觉得是他头脑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便没放在心上——毕竟从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