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又一指那跳出来的窦家子,冷声道:“不知之事,不要立断。我不与你穷争,不是因为怯论是非,而是因为不想惊扰亡灵。放心,偶言此事,当时也只是戏言,我若真贪你家园邸,当时就要立作筹谋了,哪会留事于后?园业是你家,谁都争不走,安养之余,谨慎修身,不要辱没了先人。”
听到少王这么说,堂外宾客们不免窃窃私语,倒没有几人怀疑少王会下作到赶在窦氏丧礼上信口开河,多数看法都是应该真有此事。
但乐游原上庄园乃是京邑美产,只怕就连死了的窦七当时也只是场面上的客气寒暄。眼下少王随口道来表示彼此情深,但窦家人矢口否认,似乎生恐少王追究不休,这作派实在是有点不符合大家气象。
周遭宾客议论纷纷,堂内窦家族人神情难看无需多说,一名年长者入前指着年轻人厉声道:“平日教诲许多,临事如此失礼!还不快向两位大王道歉!”
“免了,食言能自肥,我兄弟美宅不惜,也不乐受此礼!”
李守礼摆手冷笑,转又对李潼说道:“既然已经传情表意,那咱们也走罢。”
李潼摇了摇头,继续举步向帐内行去,口中说道:“我与窦七公诚有一段良情,这一点无涉其他。旁人言辞如何,不必在意,但今天不能近诉悲情,总是有些不能释怀。”
“跪下!快向大王叩请恕你失言之罪!”
窦氏老者见状,举足踹在自家子弟膝窝,并疾行上前拉住河东王衣袍,一脸歉疚道:“孩儿悲情难遏,拙言失礼,还请大王体谅近日家门多厄,不要怪罪。至于七公与大王旧谊,其人虽然不在,但情义不可折损,待到家门忙过此节,一定履行前约。”
“你家子弟已经那么说,我兄弟若再受此业,时流该要怎么非议?”
李守礼仍是一脸忿态,但也注意到三弟微微勾动的尾指,是在示意他可以继续纠缠此事,心中自有笃定。
老者闻言又是一脸苦色道:“这劣子拙言,大王只当不闻,时流诸公肯定也有体谅。七公生前身后,历事都有交代,家徒不敢违背,也请大王能念此旧谊,笑纳此礼,不要让亡灵留憾。”
“说过的话能作没听见?那死了的人也能复生?”
“二兄不必再言,此事实在不宜灵前细论。这位少郎虽有失言,我也是懊恼多语,引出这样一桩惹人争议的旧事,唉,全是深情所累。”
李潼举手制止李守礼继续说下去,倒也不再坚持往帐内行,又对帷帐拱手,再对那窦氏老者说道:“无谓因此一桩小事情面两伤,今日暂且如此,我兄弟也就不再久留,让你家从容理事。待到出殡之期,一定要过府告知,我要设帐送灵。”
“一定、一定!”
窦氏老者连连点头,并又说道:“前约旧事,待到了过此节,一定登门细论。”
“有心则可,不必深念。”
李潼点了点头,示意李守礼并众仗身们离开窦府,待到行出翊善坊,脸上已经满是冷笑。狠狠撩了自己一把,还想装神弄鬼糊弄过去?既然这么想死,那就让你死得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