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春雷。
“轰!”
雨氛下的行人惶急如蚁,四散而去。
长蹄声乍然而止。
苍白的电光再亮,照出了一匹黑马,一朵撑开的翠伞,还有伞下的人。
雨,下的太过寂寞了些。
好在这种寂寥很快就被打破,长街上深浅宽窄不一的巷子里,一阵骤密的脚步声,像是走的很快,令人脑海中不禁幻想起一只只足履下溅起的水花。
杀机四起。
阴涩的长街上,只见两侧冒出一道道身影,头戴雨笠,身披蓑衣,步伐矫健,背后背着的不是刀便是剑。
雨笠下,是一双双令人发惧乃至发骇的厉目,阴厉的眸子让人想起蛇的眼睛,而他们的蓑衣里,清一色的杏黄劲装,旋布密扣,紧紧束起的袖口里,粗壮有力的双手箕张,手掌手背,俱是长满了厚厚的硬茧,筋脉贲张,宛如紧绷的弦。
上官金虹已不在意甚至是忘了要撑伞,整个人立在雨中,望着对面二三十步远的人,两个人。
他最先看的是那个抱着襁褓的女人,哪怕是这般阴涩的天空下,那女人依旧很白,欺花胜雪,白的不似中原人,倒像是西域的胡女,但是眉眼唇鼻却又是中原人的模样,裹着狐裘,藏着曼妙纤巧的腰身,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及腰长短。
但女人却没看他,而是低着头,嘴里哼着小曲,像是在哄弄着怀里的孩子。
这时候,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呼气的同时,他视线从女人的身上移到她左肩那只稳稳拿捏着伞柄的右手,接着手臂,然后是胸膛,最后才是一张脸,一张年轻、孤漠、不同寻常的脸。
竟然比他还年轻一些,他已生的伟岸,对方竟比他还要高出半头,一头黑白掺杂的长发中分而开,一半披散在宽阔的肩上,一半束向脑后,穿了件单薄素色的长衫,皮肤晶莹通透,简简单单,却好似汇聚了一股妖邪般的魅力,黑眸冷淡,像是没有生命。
上官金虹无视着脸颊淌下的沁凉雨水,道:“适才是你出的手?”
“是!”
伞下青年话语很轻,像是怕惊扰到身旁的孩子,但他听的清楚。
一句话,上官金虹本来恢复平静的面容瞬间被撕碎,他眼睛圆睁,神情癫狂,近乎低吼道:“我不信!”
燕狂徒蹙了蹙眉,侧头看到儿子还在酣睡,这才继续道:“你可以再试试!”
上官金虹身子一震,一张脸立变阴晴不定,就好像一只郁燥动怒的狮子,焦黄的头发被气势一冲,当真就如狮鬃般散开,在风雨中狂激起来。
他不信,他不信对方比他年轻还能比他强,他自幼天资非同一般,绝俗无双,难有匹敌者,正是因为这等生来远超常人的一切,才造就了他与众不同的心,骄傲。
所以他自信哪怕面对沈浪他们,自己也绝然不输。
可现在眼前这人。
“好!”
他果真要再试上一试。
刚才他有余留,面对燕七只出了六成力,如今,一身功力强提,本来激荡的焦黄头发瞬间因劲风绷的笔直,素袍鼓胀而动,猎猎作响,丹田气海中的热流登时一念之下流至四肢百骸。
“嗡!”
嗡鸣陡起,上官金虹袖中乍见一缕璀璨如阳的金光猝然飞出,一闪而逝。他这一动,身旁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年也动了,像是不知生,也不知死,左手翻腕一转,袖中已滑出一柄狭长剑器,用的居然是左手剑。
冷寒剑光如一道白芒在这阴涩的雨氛下亮起,带起瑟瑟激散的剑风,如掣电般紧随金光而来。
燕狂徒目光一动,似是在那一刻思考了某个问题,然后再一次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朝着长街点了出去。
这一指,这非同小可的一指起的轻慢,落得平缓,他抬到胸前然后往前稍稍摁出一小短的距离,不长,很短,短的他手臂都没伸直,没有惊人的气势,亦没有狂飙的劲力。
但一指甫一点出,天地间的雨帘,属于长街的这部分,却自燕狂徒指尖分开了,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场面分开。
就好像分开的帘子,又像是划开的水面,亦或是一块撕开的布。
雨帘多出了一个不起眼豁口,然后这豁口势如破竹,沿着燕狂徒指出的方向,笔直延伸出去,雨幕分到了两旁,嗡鸣已停,金光暗去。一个刻着凤纹的金环黯然落地,然后无声的被一分两半,还有刺出的剑器,事实上少年刚刺出一半,一旁的上官金虹已抓着他的肩膀往后暴退,因为燕狂徒点出这一指的时候他已经信了。
这惊世骇俗的一指,不光骇的那些蓑衣客遍体发寒,他们骇,那是因为他们没看见屋里的一幕,初见这等抬指分雨的恐怖武功,所有人口干舌燥,一个个就好像突然发现自己眼里的绵羊转眼羊皮一扯,成了恐怖的妖魔。
豁口由指而起,笔直往前,所过之处,雨幕如卷浪,卷向两旁,上官金虹脸上已看不到表情了。
这时候,他就听伞下那个前所未见的神秘高手第一次主动开口,依旧说的很轻。
“接下这一指,是生是死,随你离去。但倘若你再退,下一招就是你的死期!”
然后,上官金虹不退了。
他是以“龙凤双环”威震天下,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手上功夫也是绝顶。
江湖有诸般奇门兵器,而这“奇”之一字多是归于阴险、狠辣,出其不意,防不胜防,故而才有其独到之处。所以但凡使奇门兵器的人,不是装模作样的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