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190年)正月十六日,会盟的各路诸侯都陆续到了酸枣城,原本人口不算稠密的县城很快变得拥挤起来,城边更是各路人马汇聚,旌旗蔽日,锣鼓喧天。
诸侯大会很快便要召开,然而李澈却是暗暗叹息,以此时来看,会盟的诸侯中恐怕没有几人真的在意京中的天子。
在这般紧要时刻,接连数日,诸侯们分成一个个小圈子肆意的开着宴会娱乐,每日醉卧高枕,怀抱美人,过的好不快活。
李澈每天都能接到各路诸侯送来的邀请函,最为积极的便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两人。
出于礼节,李澈最终还是每一家都去了一次,然后便闭门谢客,紧锣密鼓的开始谋划会盟之日。
与历史上相比,此次会盟少了豫州刺史孔伷、渤海太守袁绍,南阳太守袁术、山阳太守袁遗,韩馥也只是冀州刺史而非州牧。
但却多了巨鹿太守与赵国相,曹操也从白身行奋武将军便成了真真正正的将军,手中亦有一郡之地,联军中更是有黄琬与卢植这两名天下最上层的人物,可以说声势相对来说更为浩大。
会盟第一要务自然是明定目标,而第二要务便是定下盟主,所谓蛇无头不行,群龙无首乃是大忌。
原本历史线上,其他人的地位资历家世比起袁绍都差了不少,袁术又在南边,袁本初自然当仁不让。
而如今联军中,黄琬和卢植的声望资历都强于其他人,不出意外的话,盟主便是这二人之一。
从己方利益考量,自然是由卢植为盟主最佳。虽然卢植公私分明,但盟主的大旗在那,便足以让韩馥忌惮万分。
然而卢植为盟主的话,最大的拦路虎却不是韩馥或者黄琬,而是卢植自己。
李澈望向卢植的厢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胡须。
……
在东汉末年,一州刺史虽然由于不断的战乱,朝廷给予了极大的自主权,但其对麾下的郡县控制度仍然是因人而异。
如兖州刺史刘岱,他对东郡、济阴、陈留三郡的控制力极低,甚至对州治所在的山阳郡都有所失控。
便如历史上,诸侯名单中既有兖州刺史刘岱,又有名义上受他管辖监督的东郡太守桥瑁、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
而这般可与刺史分庭抗礼的太守,其背景自然不凡,皆是出自名门,更有张邈这等受天下士人景仰的党人“八厨”之一。
刺史的地位便是这般尴尬,即便汉室威权尚未尽丧,但刺史与太守国相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上下级,要想强力管控这些刺头,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但豫州牧黄琬不同,他资历老威望高,又是堂堂正正的州牧,对于豫州各郡国有着近乎绝对的掌控力。
刘岱无法代表兖州,韩馥也无法掌控冀州,但黄琬却掌控着几乎整个豫州。
这就是黄琬最大的底气,它代表着天下十三州部之一,还是地处中原,繁华富庶的豫州。
而卢植的底气,自然来自于手中的精锐,这两万左右的精锐是全天下目前仅次于京畿禁军的力量,理论上是强于任何一州目前的军事实力的。
但卢植最大的问题也在于这些精锐,他没有一片根据地,维持大军的物资极度匮乏,要保证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便已是难事,更遑论扩军了。
而黄琬坐拥一州之地,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完全能拉出一支足堪分庭抗礼的部队。
“卢公,以赵国和巨鹿两郡之力,供应两万精锐还是太过吃力了,此前讨伐袁术失利,便是差在了物资上,难道卢公还想让将士们再吃一次亏?”
坐在会盟的校场上,卢植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李澈昨天夜里的话语。
虽然他知道李澈是在蛊惑他去争取盟主之位,但这番话实在是正中靶心。
以这几日的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些诸侯会真心勤王,更何况以他的想法,并不需要大举扩军,只需以他本部精锐为先,辅以多方疑兵,自然能攻破八关。
但黄琬的意见显然与他背道而驰,在这一点上两人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卢植希望各路牧守只做后勤官的想法自然也得不到黄琬的认同。
要想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当上盟主。盟主的权力要看他自身的实力,以卢植的兵力,手握盟主大义,韩馥与王匡决然不敢再阳奉阴违。
想到这里,卢植自然回想起了当日与黄琬的对话,不由得有些恍惚,继而心中开始自嘲,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开始思考争权夺利之事。
“人心,真的变了啊。”
……
各家诸侯带上一千人马围成一圈,场上合计有上万兵马,若从高空俯视,黑压压的人群、闪着寒光的兵刃,以及迎风招展的各色大旗,当真是威武雄壮之师。
兵马中心的高坛上,各路诸侯陆续就坐,或与亲近熟人低声细语,如张邈曹操;或是暗自打量陌生同僚,如王匡、黄琬;亦或是死死的盯着自家仇人,面上带笑,心中却是恨不能将其生食,便如桥瑁刘岱,以及韩馥李澈。
李澈自然是见过这位韩使君的,新任太守,特别是刺史授意下的暂代太守,必然是要见过刺史的。
而韩文节此时的肠子都悔青了,本想着李澈只是代理太守,更是由他举荐,那到了巨鹿,第一时间就能跟田氏撕起来。
李澈根基不稳,田氏挑衅朝廷权威,两方争斗必然是两败俱伤,韩使君自能坐收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