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日,在无数人关注的目光中,军师将军沮授宣布了对以骑都尉审离为首的不法官员的判决。
审离以下共一百二十九名大小官吏全部处以死刑,阴安审氏交出所有侵吞的土地,并罚没良田五万亩,钱三百万。
到此本没什么特别,也算是在大部分人意料之中,按照他们的猜想,接下来便是对犯人家属的株连抄家。
但沮授却破天荒的宣布,因魏王仁厚,不行株连,各家逐一筛查,按律定罪,有窝藏者同罪处罚。
当沮授宣判时,连面如死灰的审离都惊得抬起头来,与李澈的争斗大败亏输,他甚至做好了家破人亡的准备,却不料竟还有转机。
以李澈的身份,按照东汉的政斗风格,不把他全家杀个一干二净那都是心慈手软了,就算是刘备想保审配,也不会为了他审离的家人而驳了李澈的面子。
显然,李澈对他家人手下留情了。
念及此处,审离一时不知该感激,还是该嘲讽李澈妇人之仁,神情万般变幻,最终却只有长长的一声叹息。
……
“魏王仁厚,卫将军宽宏,老夫佩服啊。”在侧全程旁观的郑玄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不愿做官,一是因为自知无治国安民之能,二则是对官场倾轧心有忌惮。
活了几十年,郑玄是经历过两次党锢的,哪一次不是杀的血流成河?单说为了杀一个张俭,破家灭门了多少士族?
而审离公然在朝会上挑衅李澈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作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杀鸡儆猴树立威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李澈却能忍下来,不大肆株连,这正好赢得了郑玄的好感,倒也是意外之喜。
“郑公谬赞了,都是大王宽仁,为人臣,总不能劝君王做暴君吧?”李澈笑了笑,转而道:“此间事大体已毕,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大王于宫中设下宴席,请郑公一叙,沮将军也稍后便至,郑公意下如何?”
郑玄本就是来寻求合作的,自然不会端着架子,回礼道:“老夫一介乡野村夫,蒙魏王盛邀,荣幸之至。”
……
郑玄与刘备也不算毫无关系,当年郑玄求学于关西大儒马融,正是受卢植引荐才得以拜在马融门下。毕竟马融出身不凡,乃是东汉开国功臣伏波将军马援的从孙,素来讲究出身和仪范,对于郑玄这种穷小子不大看得上眼。
其后若非卢植几次三番在马融身边谈及郑玄才能,他也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
而在宴席上,刘备也以师礼事郑玄,并没有摆魏王的架子,很是谦和,又是狠狠刷了一波郑玄的好感,对这位仁厚、温和、又不乏气概的宗室藩王颇为满意。
“玄一路西来,所见所闻皆令玄不胜感慨。山河破碎,乾坤板荡,本是社稷危亡之时。幸有魏王这等不世英才力挽天倾,才给了百姓一片安居的乐土。遥想当年所见黄巾肆虐所带来的创伤,愈发敬佩大王之功绩。”
刘备微笑道:“郑公过誉了,孤既为汉室宗亲,自当以保全社稷为己任。既受命封王,亦当尽力保护百姓,保我汉家江山。
更何况如今山河破碎依旧,四方群贼并起,远不到可言功绩之时。唯有十三州部重归汉统,孤才能问心无愧的上告列祖列宗,下告黎民众生啊。”
郑玄抚须道:“大王帝室之胄,名望播于海内,又有天子敕命,扫荡群邪不过是迟早之事。只愿大王能够始终记得‘仁’‘义’二字,自可无往不胜。”
“郑公之言,孤必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只是如今国事维艰,正需贤能辅佐,郑公天下儒宗,海内闻名,不知……”
郑玄露出苦笑,婉拒道:“大王抬爱,只是玄本一介村夫,不识国事,不明礼数,怎可妄参机要?只是这些年收了些学生,于教化上略有心得,或能对大王有些许助力。”
“郑公误会了。”李澈轻笑道:“并非请郑公治国理政,而是大王重视教化,欲请示天子,在尚书台中设一教化曹,使郑公管理天下教化之事,这正是郑公所长,天下无人可及。为黎民苍生计,请郑公勿要推辞。”
东汉的六曹尚书相比于六部还只是一个雏形,管辖事务都不甚明确,为了扩大尚书台的权力,刘备这段时间已经打了不少报告,将尚书台下属扩充到了十几个曹,只是尚书还是仅有六人,每人分领多曹。各曹由一名尚书郎主事,新的尚书郎还在邺城办公。
而以郑玄的身份和名望,自然是不可能当尚书郎,但为他开个特权,做仅管一曹的尚书却是可行的。
不得不说,郑玄真的心动了,这一击切中了他的命脉。他这样的儒宗,走到这一步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自己的学说传下去,成为万世流传的一代宗师。
儒家学说不是一家之言,在如今这个时代,也是大有百家争鸣之相,他虽然是统合了多家学说的天下儒宗,也难以将自己的学说推广到远方。而不管什么身份,都绝对没有官方的身份好使。若能掌管教化曹,推广自己学说就会容易许多。
似乎是看出了郑玄的动摇,刘备接着道:“教化与做官并不是冲突的两件事,夫子也知道,要让学说大行其道,最好的方法便是得到主政者的认可。
孤虽不欲有所偏好,但终究更喜欢能够大范围启发民智的学说。教化曹非比寻常,除尚书外,尚有两名尚书郎佐之,如今仅尚书之位空悬……”
刘备话没说完,但郑玄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