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的麾下自然是个个欣喜,既然朝廷善加安抚了马腾,那对他们这些人想必也不会太过苛刻,只要好好向朝廷表忠心,将来统御关中和凉州,还是离不开他们的。
而士孙瑞等三辅高层则颇有些五味杂陈,关东没有遭受过凉州带来的兵祸,他们却不同。自中平六年王国兵败势衰,韩遂马腾一起火并了王国开始,马腾就是三辅大敌。
盖勋与皇甫嵩两大名臣,加上五万大军,才堪堪镇压住骚动的马腾和韩遂。而当皇甫嵩领军进雒勤王,盖勋不得已兵退函谷关开始,三辅与凉州的势力平衡便宣告打破。
马韩二人行动愈发出格,不断派兵试探,及至盖勋病重垂危,马腾和韩遂基本侵占了大半三辅,只留下收缩兵力防御的长安地区。
而这,也是两人各怀鬼胎的结果,毕竟长安尚有精兵万余,若是出兵,谁主谁次是个大问题,打下长安后,作为主力的一方必然会遭受惨重的损失,没人敢赌另一人的“高尚”品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马腾就是压在三辅高层心头的一块巨石,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然而如今王师入关,第一件事却是封赏马腾,即便知道这是为了稳定局面,为之后夺回凉州做准备,士孙瑞等人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怨气。
毕竟尽忠职守的官吏没有得到安抚和赏赐,招安的反贼倒是被厚加不过去。
李澈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士孙瑞等人的心思,勉励了一番马腾及其部属后,李澈脸色蓦的沉了下来,喟然道:“昨夜得荡虏中郎将急报,盖府君已卒?”
马腾瞬间换上一副哀切的神情,叹道:“就在王师入城之时。”
“盖府君在先灵帝时便誉满天下,尽忠直言,不畏权贵。三辅动荡,临危受命,逆臣篡废,乃兴义兵。可谓忠、勇、义、仁,本侯临行前,天子与魏王便殷殷叮嘱,关切盖府君之安危,却不料天不假年啊。本侯回京时,该如何去面对天子与魏王?”
李澈仰天长叹,马腾连忙安慰道:“卫将军不必自责,盖府君遭病痛折磨久矣,只是放不下三辅万民。许是得知王师入城,再无牵挂,故而归去。”
“且带本侯去灵前拜祭,天子亦有旨意。”
……
盖勋的灵堂设置的并不宏大,只是在京兆尹府内辟了一间偏房,当李澈等人到来时,里面还有不少长安官吏正在拜祭。
观其言其行,大多是发自肺腑的哀伤,可见盖勋在长安颇有人望。
李澈先是在“汉故京兆尹盖公之灵”的牌位前深深一礼,旋即从袖中摸出一卷圣旨,大声道:“京兆尹盖勋接旨!夫国之大,必有忠良为任,乃得繁盛。卿起自凉州边鄙之地,心怀匡世济民之心。凉州贼乱,卿浩然正气,斥贼退兵,铮铮铁骨不折分毫;国事纷乱,卿受命入朝,天子驾前直言不讳,拳拳忠心天地可表;三辅有危,卿临危受命,使先帝陵寝得安、大汉根脉不绝。
此功此德,朕深感慰,权依旧典,赐卿乡侯,以东莱曲城为卿食邑,邑千户,以彰功勋。”
这是一道封侯旨意,爵仅乡侯,也是因为盖勋确实没有太拿得出手的功劳,甚至在任上险些丢了三辅,若依照朝堂上那帮公卿的判断标准,盖勋有过无功。
但在李澈看来,大汉应该给盖勋这个爵位,不管是表彰他的忠心,还是表彰他的犯言直谏,这个榜样应该树起来。
毕竟满朝文武大多只敢在背后谋划宦官的时候,盖勋进京就当着灵帝的面直言天下纷扰的原因:“幸臣子弟扰之。”
以前不是没人这么向灵帝说过,然而只要十常侍等人跪着哭一哭,遭殃的就成了进言的人,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这么头铁。
可这个从凉州入雒的小小校尉,却当着上军校尉蹇硕这个雒阳禁军头子的面直言,逼得蹇硕无言以对,既惧且怨。
限于时代见识,盖勋没有发现天下纷乱的其他原因乃至根本原因,但他能不惧生死的提出自己的谏言,这就是华夏的风骨,国士之风。
飓风过岗,有人选择做伏草,暂避锋芒;有人却挺直了脊梁去面对,前者或许是明智之举,是智者所为。但若没有后者,这个天下也就真的没了希望,伏草做多了的人,有时候很难站起来。
而除了这些榜样上的意义,给盖勋封侯,也是拉拢三辅人心的一大举措。毕竟都这般优渥马腾了,若是冷待了朝廷官员,无疑是大失人心的做法。
单看士孙瑞等人现在的表情,就知道对于这些半文不武的官员来说,封侯是多大的诱惑了。
说起来也有趣,文人最重身后名,谥号之类的哀荣大多也是文人来议定,偏偏大汉封侯的倾向是武将军功第一等,次为外戚,到了王朝末期,就是阉人也能轻松封侯,而文官却只能眼巴巴的望着。
汉制,只有封侯,才有资格被官方追谥,哪怕是一个没食邑的空头关内侯,都是非武将类文臣所垂涎的。
盖勋有了这个乡侯的爵位,再加上朝廷要安抚三辅人心,可以肯定的是,消息传到雒阳的那一刻,朝堂上必然要开始为盖勋议谥,这便是所谓的盖棺定论,也是朝廷对他一生功过的肯定。
士孙瑞猛的扑到盖勋灵前,痛哭道:“盖公!天子没有忘了您!朝廷还记得您!天理昭昭,大汉不会薄待功臣!”
杨儒等人也纷纷以袖掩面啜泣,马腾都挤了两滴泪,拉着李澈道:“下官往昔不得已与盖公为敌,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