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里的人,说话向来委婉。
哪怕彼此厌恶,明面上也总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就算有仇有怨,也鲜少有当着面就恶言相向失了自己身份的。
宋老夫人从宋家崛起后,就自顾矜持,见着的也都是会全着颜面的,哪里见过北王这种不按套路直接打脸嘲讽,甚至恶言相讥的。
她脸上先是通红,勃然大怒就想照着往日一般,仗着年纪骂人。
可谁知道一抬头触及那双冰冷的眼眸,瞬间如同被人端着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她突然就想起北王当年带兵回京,直闯入衡王府中,像是拎着死狗一样提着衡王和衡王府世子的脖子,将人甩出了王府,将整个衡王府上下数十口送上了断头台的事情。
那一夜,衡王府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
而京中菜市口的人头就那么悬挂在木桩上,足足挂满了七日,才有人颤颤巍巍的将其取了下来,用草席随便裹了扔去了乱葬岗胡乱埋了。
北王说他手上长辈的命不只一两个,那是真的不止,光当年衡王府的那些,还有皇室里那些被他杀掉的,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王爷,我……”
宋老夫人想起衡王府那些人的下场,对着燕无戈时,哪还有半点硬气。
她嘴唇颤抖,强行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压了回去,扯出一抹强笑来,“你误会了,我……”
“好了。”
温宪太长公主在她开口想要解释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她今儿个本就是为着沈珺九而来的,想要瞧瞧燕无戈喜欢上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没兴趣去理会宋家的这些个摆明了想着占沈家兄妹便宜,那贪念和野心都刻在了脑门上的亲戚。
刚才宋老夫人教训沈珺九时,她已经心生不快。
此时见她被北王吓住了,满脸惨白的就跟随时都要昏过去似的,更觉得晦气。
温宪太长公主神色淡淡:“皇家的媳妇不是谁都能教训的,方才给你那孙女的话现在也给你,往后注意分寸,也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明明没有疾言厉色,可却比燕无戈的话更加辱人。
温宪太长公主的话就像是拿着鞭子,恶狠狠的直接抽在她脸上,将她里子面子都剥了下来,扔在地上踩着。
她本就身份尊贵,连明启帝的宫妃和皇后见着她都得敬着,更何况只是个连诰命都丢了的寻常官妇。
温宪太长公主半点都没想过她这句话对于宋老夫人是多大的羞辱,只是眉眼淡淡,
“宋宣荣身为礼部尚书,也该好生约束府中之人,本已经出了个杀人的正妻,如今还有个这般狭隘不慈的祖母,难怪会养出这般轻浮不堪的女儿来。”
她这句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指责,连带着还捎带上了宋芝媛。
沈珺九抬头看了脸色惨白不堪承受的宋芝媛和宋老夫人,再瞧了眼满脸肃然之色的温宪太长公主,和一旁神色浅浅却无比认同的长河郡主,抿抿嘴唇突然生出股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