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班教谕话音方落,众人看着那副书帖陷入沉思。
对此,朱教谕心中感触颇深,毕竟宋玄是他的学生,宋玄的字他自然是熟识的,而今天这副书帖,他从未见过。
他只知宋玄的楷书写得舒朗,今日观这《千字文》写得阆风游云,状似连珠而不离。他的心中万分疑惑,这到底是何书法。
朱教谕旁边的姚县令上前,抬手将宋玄的书帖捧起,观之,见其笔意活泼,秀健。而笔势更是连绵回绕,奔腾放纵,大有驰骋不羁,一泻千里之势!
姚县令连忙将其书帖放到案上,缓缓神。除了震惊外,他的眼神里还有疑惑,赵国从未有此书法,难不成……
姚县令欲言又止的话,他旁边的贵客说了出来。
只见那被称为陶兄的男子,他上前一步,边抚了抚须,边颔首道:“此子书法,观之恍若江海之水,倒灌而来,大有驰骋纵横之势!”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来到流杯亭上,站在栏杆前,看着清平之水,栏杆一拍。
“平历二十年十月,陶某有幸在张府见张公跳剑舞,其舞浑脱,鼓吹既作,如孤蓬自振,惊沙坐飞。在座之人,心惊魄动,恍若这天地间都被他的剑舞感染。”
“在座者,唯季公一人挥笔作书,他的笔势随着剑光起伏震荡,雷霆万钧,收笔时若江海波光聚成纸上云烟。”
“张公之舞绝矣,而季公之书,陶某今日有幸再睹风采。”
“幸甚,幸甚,此子书法,我观之如见大鹏低昂回翔,翻飞奔逐;时又如狂风大作,万马奔腾;或若高山般稳实;又似流水般潺潺。”
陶兄话落,在场之人皆目有神往。
朱教谕旁边的方助教心口有一股热气上涌,鬓发斑白的他,在此时陷入了意气勃发的少年时。
他上前,走到流杯亭中,与陶兄并立。
他看着碧波粼粼的水面,思绪翻飞。
“三十年前的一个秋天,我曾携酒至零陵寻醉僧怀公,怀公性嗜酒,他时常在芭蕉园中饮酒挥毫。”
“每兴来,执笔蘸墨,挥舞于蕉叶间,其势若惊蛇走虺,骤雨狂风;蕉叶承书,又恰如万马千军,驰骋沙场。”
“他人在树下,左手持盏,右手执笔,瞪目霄汉,不知是醉方醒。”
“年年岁岁蕉如盖,只是岁岁年年人不识,零陵怀公也。”
“今日!”
蓦地,方助教回首,他看向宋玄的那副书帖,喟叹道:“我观此子所书《千字文》,其雄隐轩举,千状万变,如纵风鸢者,翔戾于空,顺风上下,而纶常在手;善舞剑者,刀刃交加,而剑不离身。”
“昔之怀公,笔法瘦劲,飞动自然,如骤雨旋风。今之宋玄,笔意率意颠逸,万化千变,却又法度具备,于狂放中有淳穆之气。”
方助教一拍栏杆,再次感慨道:“后生可畏吾衰矣!”
……
流杯亭下,满栽棣棠花,棣棠花前有一条专为曲水流觞所建造的溪流。
学子们正席地坐在棣棠花洒落的溪边,棣棠花枝叶翠绿柔软,金色的花瓣缀满枝头,东风拂来,落英翻飞,时而落到他们肩上,时而飘入溪流中。
溪流上游放置酒盏,酒盏顺流而下。
宋玄上方坐的是魏凌,下方为裴希,此时酒盏正停在魏凌面前。
魏凌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饮罢他需赋诗一首。
“魏兄,莫负了游园之乐,快快赋诗一首罢。”他上方的江既明催促道。
魏凌大笑,“今有美酒,作诗一首又有何难。”
他放下酒盏,站了起来,极目远眺,见紫带桥上游人如织。更有鲜衣男女并肩同游,楼台上下满眼风情,他有感而发道:
“春城儿女纵春游,醉倚楼台笑上楼。
满眼落花多少意,若何无个解春愁。”
宋玄听了,不由一笑,又在案上给魏凌斟了一盏酒,敬道:“魏兄,好一个‘春愁’。”
魏凌接盏,摆摆手道:“不瞒各位兄台,凌近日沉迷话本不能自拔,今日见春日融融,不由地想到话本里的李如岚,这不,就有了‘春愁’一意。”
“我这诗,可得多谢易安先生。”
他话一罢,裴希就持盏上前,又敬了他一杯,“魏兄,回头将话本也借我看看。”
“好说,好说。”
听他们一席话,江既明与宋玄相视一笑,摇摇头。
就在他们谈笑间,酒盏又顺流而来,这次是停在江既明面前。
众人见此一笑,江既明大方地将酒盏从溪流见端上来。
但是,他并未喝,只是将其置于案上,他笑道:“既明酒力微,不如先作诗一首,不然我喝了这酒,怕是再也作不出来了。”
“江兄,请。”
江既明抬手轻轻将肩上的棣棠花拂落,随即站了起来。他负手于溪边,来回走几步,随即赋道:
“芍药丛边露气沉,步随芳草共幽寻。
桃花薰日红浓淡,柳叶迷烟翠浅深。
何处香泥忙社燕,谁家晴槛噪时禽。
悄寒罗袜浑无力,斜倚东风碧树阴。”
随着他的吟咏,众人将视线转移到溪对面的芍药丛,花瓣随着风微微摇动,耳际传来新燕啄食的鸣叫声。
宋玄心中感叹,江既明的诗确实诗画交融,意境优美。
江既明作罢,回到案前席地而坐,笑道:“既明献丑了。”
他旁边的魏凌摇了摇头,将方才江既明端上来的酒端走,他笑道:“江兄,你的诗作得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