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敦灵的夜晚永远是那样,数不清的工厂耸立在这片土地之上,浓烟从那烟囱之中升起,在朦胧的光中变成灰黑的剪影,钢铁之鲸一如往常那样,在这灰黑的海洋里游荡,时不时将目光挪移至地面上,随后有光洒下。
乔伊倚着窗户,已经深夜了,窗外的世界一片安静,只有远方传来机器那隐约的嘈杂声,那里的火炉永不熄灭,机械永不停运。
似乎是一天的工作有些过于劳累,乔伊看起来疲惫极了,身后的房间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大型盖革计数器正竖立在其中,它在这座据点里昼夜不停的工作着。
其余人已经下班了,房间空荡荡的,乔伊也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今夜不是他值班了,也该早些睡了,紧接着有人推开了房门,红隼走了进来。
“今天是你来值班?”
乔伊有些意外,他虽然住在据点里,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二十四小时保持警惕,所以有人会来替他守夜,只不过没想到会是红隼。
“不然呢?”
红隼一脸不爽的说着。
“我一介打工仔而已,我也不想啊,但班表是那样排的,我总不能提刀去砍亚瑟,对吧。”
红隼说着也靠在了窗边,似乎是想看看乔伊在看哪里,目光在夜景下来回扫动。
乔伊没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外面,隔了很久,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怎么了?”
红隼好奇的问道,乔伊的表现怪怪的。
“知道吗?黑山医院那些医生经常和我说,人在夜里情绪会变得消极,会变得……很难过,所以他建议我夜里就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
“所以你现在是在胡思乱想吗?”
“大概吧。”
“那你在想些什么?”
该说真不愧是老同事了,你一言我一语,就莫名其妙的聊起了天。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随着夜风的涌入,有写满字迹的纸张飘起。红隼也忘了自己是来值班的,乔伊也忘了自己本是想在交接后,回屋里睡觉来的。
“洛伦佐曾和我说过,他是个容易过度思考的人,让自己的想法发散,不断的思考,可能是被他影响了吧,有时候我也会这样……”
“比如?”
“比如我看到了地平线尽头的那些……”
乔伊说着伸出了手,指着那些如密林般丛生的工厂,它们展露出灰色的剪影,延伸的烟囱如同扭曲的枝叶,妖异古怪。
“我看到了那些工厂,就会莫名其妙的联想到萨利卡多公爵的那些新闻,你应该还记得吧,在‘血字的研究’那个案件里,因为其对于遗民的压迫导致了那场针对萨利卡多公爵的袭击。”
听到乔伊这么说,红隼也想起了那些,那次事件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了劳伦斯教长。
“那次事件结束了吗?实际上没有,关于遗民的那些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现状依旧没有被改变,而萨利卡多开始研发民用飞艇,为了加快步伐,工厂昼夜不停。”
乔伊絮絮叨叨的。
“结果就是前几天工业区发生了数起暴乱,是那些遗民,还有英尔维格人。”
“你开始关心这些了?”红隼微微皱眉。
“不,只是过度思考带来的联想而已,我知道思考这些无用,但人是有共情心的,这是个缺陷,它使我们能理解别人悲伤,即使他不是英尔维格人,甚至说不是人……哪怕是我们这些对抗妖魔的家伙,也会有这种心吧。
在看到可怜的小狗时会心生怜悯,感觉自己也在承受和它相同的痛苦一样……”
乔伊顿了顿,紧接着说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只是把想到的东西随意的说出来而已,不过红隼有时我也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太绝望了,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应该早就习惯这些,可习惯了不代表不害怕,即使是熟悉了战争的战士,在握紧武器时也会感到畏惧。
这样的工厂还有很多,整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工厂,我们看起来是自由的,但也只是身处在一个更大的牢笼之下。
大家都是如此,被硬生生的塞进机器之中,成为一颗小小的齿轮,或许这尺寸并不合适,但在长久的运行中我也会被磨损成合适的样子……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快忘了我在为了什么而活,我不是指那种衣食住行的东西,而是更高级的……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红隼有些呆滞的看着乔伊,他知道乔伊是个在思想程度上比自己高的家伙,但没想过他能……联想这么多。
“我感觉你像个哲学家。”红隼说道。
在红隼的眼里,乔伊确实有着哲学家、学者类的气质,出身于名门之中,严谨懂得礼节,和红隼这种从下城区里爬出来的人不一样,而且乔伊永远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就像奇怪的强迫症与洁癖,他总是如此的整洁。
有时红隼甚至看到他在战斗后,第一件事是换件干净的衣物。
“只是有些多愁善感而已。”乔伊回答道。
“别谦虚,我不是在夸你。”
红隼接着说道,他从上到下打量着乔伊。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个郁郁不得志的哲学家,而像你们这种人通常在陷入思维的牛角尖后、会忍不住从楼上一跃而下吧。”
红隼说着还做出了手势,手掌竖立起来,像一只跃起的飞鸟,飞至高处,紧接着坠落摔死在地上,为了逼真他还发出可笑的拟声。
乔伊没有被逗笑,听到这里他反而